醉酒过敏那天,意识昏沉的荣峥对自己如何被程川弄到医院,医生怎样给自己进行抗过敏治疗,后续又做了什么检查等等事情的记忆是约等于空白的。

他只知道,次日醒来,他已脱离生命危险,半死不活躺尸病床,程川则坐在一旁的陪床椅上,趴在他床头睡得正香。

那会儿的程川远没有后来十分之一乖,荣峥以为自己早已忘记,此刻回想起来却发现,他竟记得那天的所有细节。

包括但不限于对方绝不会让人往律师这个身份上联想的、张扬的红发,带着银色耳钉的左耳,鸦羽似的长睫,高挺的鼻梁和看起来格外柔软的唇……晨间阳光穿过窗棂,轻轻打在少年清癯的身子上,暖黄色泽将他平日那股子锋利气质削减不少,给人一种毛茸茸的感觉。

分明被这货明里暗里的撩拨搞得烦不胜烦,但也许是这一刻的安静太美好,荣峥不忍破坏,竟没第一时间叫醒梦中人。

且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要替他遮挡即将照射到脸上的日光。

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啪”一声,过敏未愈、自以为生龙活虎、实则肌肉无力的荣总瞠目结舌地瞪着自己的手掌。

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祈祷程川醒不过来,醒不过来一垂眸,就和一双笑吟吟的眼睛四目相对。

“醒了?”程川仿佛对昨夜的对话失去记忆,不记得荣峥拒绝了他,也不记得对方心里装着另一个人,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救了你呢荣总,放古代你要以身相许的。”

他若无其事,荣峥关乎昨晚的印象却是实实在在几乎随着酒精与药物代谢干净了,闻言不禁皱眉:“你能不能正常说话。”

“好的荣总,”程川从善如流,“医药费转我一下,一共六千三百二十八,您看是直接微信还是走银行卡?”

荣峥:“……”

“卡号提供一下,晚点让秘书转你。”

程川于是给那个唯一置顶联系人发过去一串数字,做这一切时他没有半分要遮掩的意思,坦坦荡荡摊开在荣峥眼皮子底下你是我的特殊对待。

直白到让人有些恨得牙痒痒,却拿他没办法。

回顾至此,那个往后温驯到让荣峥觉得索然的人总算重归鲜活。

是了他想,这才是程川,炽烈,恣肆,我行我素。

从小在高压环境、所谓精英教育下成长起来的荣峥没法不被这样的人吸引。尽管彼时他尚且无知无觉,或者即便略有所察也死不承认。

所以后来程川拿着个人搜集到的、足以对付对手公司的证据,“威胁”自己和他在一起时,他点头也就顺理成章了。

你究竟是因急切想要挽救荣氏而被迫妥协,还是打心底就在期待这样一个契机?

那年的荣峥没有深究,现今复盘,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喜欢程川。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很喜欢很喜欢了。

在一起后的相处状态较之从前,其实没发生多少变化,非要找不同,大概就是程川更放肆了。

不仅体现在对他的招惹上,还有两人的生活方式、习惯喜好等等诸多方面。

而他们都是性格强势的人,火星撞地球的后果注定噼里啪啦,不死不休。在一起半年多,就爆发过不下十次大大小小的争吵。

吵架这种事情小吵怡情,偶尔为之属情趣,但次数一多,厌烦也就潜滋暗长了。

说不清那次的导火索是什么,荣峥只知争执过后,自己说了一句“你脾气怎么这么大,过不下去就分手。”

话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但天之骄子怎可能认错。

程川也执拗,双拳紧攥,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那样杵在原地,死死盯着他。荣峥怀疑此时若是有把刀,对方能和自己同归于尽。

俩人各自站在沙发的一角,相对无言,咫尺天涯。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说罢,荣峥扯扯领带,弯腰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西装外套,挂在臂弯里出了门。

他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