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雪芹,字子清”即是),刘铨福被传为其父刘宽夫又有什么奇怪呢?胡适就发现过这种情况,他说:“《百家书札真迹》有了念先先生撰的小传,其中刘铨福小传偶然有些错误(一为说‘刘字铨福’;一为说他‘咸同时官刑部,转湖南辰州知府’,是把他家父子认作一个人了)。”(《跋乾隆甲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影印本》)至于“脂砚堂”更显然是“脂砚斋”的讹传,因为小说本子以“堂”称的本来不少,如《水浒》之有容与堂本、贯华堂本等等。《石头记》称作《红楼梦》,也没有什么文章可做,脂本脂评中本来就常见两个书名通用;俞平伯先生当年辑录脂评,五种本子倒有四种原称《石头记》的,但他却不妨题作《脂砚斋红楼梦辑评》。笺记只是据传闻记下有这么一种本子,却无从核对原书题名是什么,记作“原稿”也不过是传闻而已,哪可真作书名看?回目“林黛玉寄养荣国府”不就是甲戌本回目“荣国府收养林黛玉”的误记吗?“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也是甲戌本脂评中所提到的本来回目。笺记所引朱评,都只简说大意,只要不故意挑剔,全与甲戌本合榫。总之,就是刘铨福所藏、后归了胡适的甲戌本。凭什么厚诬做儿子的在父亲留下的本子上“做了手脚”?
厚诬他人是不道德的
我总以为学术问题看法不同,可以自由争论,但褒贬人物最好尽量客观些、公允些,特别是说到某某人造假作伪,这无异于指责人家做贼,说话总得有可靠证据。刘铨福、胡适,一个是十九世纪的人,一个去了台湾,也已作古,都不可能再以诽谤罪向法院起诉欧阳健了。但他们不可能了,我们说话就可以不负责任吗?为什么不想一想其人有无干此类勾当的可能?刘铨福不但是红学史上的功臣,也是个品格志趣都很高尚的人。虽然官至刑部郎中,却不肯与官场名利之徒同流合污,所以为官并不得意。孙诗樵《馀墨偶读》中说他“嗜金石,善画梅兰;终日温袍敝履,晏如也”。他的友人乔松年有《赠刘子重》诗,摘句云:“意中万里风云开,骅骝中道犹徘徊;侧身人海感不偶,独立一世心悠哉!学术贵厚气贵老,致远晚成不在早;况是吾侪淡富贵,龌龊科名安足道?”你觉得这样的人像不像是干卑鄙勾当的?撇开人的品德不论,刘铨福还是当时收藏古物之富“都下无比”的大收藏家,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会去造一本假书的。当代北京收藏最富的不知是不是张伯驹先生,他收藏有唐代杜牧手写的《张好好诗》真迹,这很自然。倘若有人说,这幅字是伯驹老先生为牟利而伪造的,其谁信之?胡适,大家都很熟悉。我只想提醒一句,今天已不是五十年代或红卫兵时代了,不能再把什么脏水都往胡适身上泼,应当实事求是地评论。他作为一位我国现代学术文化史上很有影响的学者,不是扣一顶“实用主义”的帽子就能一棍子打死的。从他的为人看,我以为还不至于干那种明明知道是假货而还要借此沽名钓誉的事。
与大骂刘铨福相反,欧阳健对同治年间的孙小峰(桐生)则大捧而特捧,赞他“才识卓越”,誉之为“《红楼梦》水准颇高的鉴赏者和批评家”,目的也仅仅为了对自己写文章有利。因为他像写小说那样地虚构了如下情节:“他(指刘铨福)之所以把妙复轩的评语本连同脂批本一起推荐给孙桐生,不过是希望引起孙桐生对脂本的重视,也能予以刻印,或者至少能将此本的评语一道汇编排比到刻本中去;可惜大约孙桐生并没有赏识这个出于‘曹雪芹亲朋好友’的脂砚斋之手的‘最古的评本’,不久又把此本退还给他了。刘铨福对于孙桐生的不赏识,颇为不平……”什么“推荐”、“希望也能予以刻印”、“将此本的评语一道汇编排比到刻本中去”、“颇为不平”云云,全属无中生有。作为推测,也根本不合情理。妙复轩评本是张新之个人的评本,又不是集评,如果把脂评也“汇编排比”进去,成个什么了呢?比如老兄有一本红学论文集要出版,有人就要求把胡适的几篇红学论文也收到老兄的集子里去,这不有点荒唐吗?孙小峰赏识不赏识甲戌本能说明什么呢?说明他“才识卓越”吗?他在此本上郑重地署上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