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规则中存续了几百年,规则是牢笼,也是保护我们的铁幕。”葵非常闲适地在他的面前草地上盘腿坐下了:“就像天体按各自的轨道运行,葵家的每一个人也都各司其职,这才有了葵家今日的繁盛。”
他的话语非常轻松,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人的生死不过是天地间沧海一粟,让一个玩物死在规则里,就像掸去肩上一粒灰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这对我并不公平。”林酒眠手脚发冷,他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那为什么有人生来就是别人脚下的玩物,而你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家主,无忧无虑地踩在其他人身上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你作为食利者自然愿意维护规则的存续,我在你眼中不过是只蝼蚁,同一只蝼蚁谈论制度与规则,你不觉得自己虚伪可笑么!”
葵家主对他的生死态度十分暧昧,虽然令他自裁,但没有立刻动手,与其像只绵羊一样乖乖领死,不如争上一争!
葵不以为意:“并非如此。”
“葵家家谱中记载的第一代葵家人,就有收养孤儿的故事。那时帝国还只是一盘散沙,城邦林立,群雄争霸,战火持续烧了四十多年,产生了非常多的父母双亡的孤儿和养不起孩子而扔掉的弃婴。”
“葵家人收养了许多这种孩子,让他们不至于饿死在战乱里,而孩子长大后为哺育他们的葵家效忠,让葵家没有在帝国时代来临前像其他贵族一样分崩离析,甚至得到了御前圆桌的席位,这也是今日葵家的根基。”
“这件事成为了一桩美谈,也作为葵家的固定项目被保留了下来。到现如今,葵家会收养孤儿并将他们抚养长大,收养时会对孩子的资质分类,身体强健的培养为卫士,资质一般的分为仆从,长相漂亮秀气的就当做玩宠养着。”
“可是没有人生来就想成为别人脚下的玩宠。”林酒眠低声说,死死盯着葵家主雪白睫毛下淡色的眼珠:“你们擅自决定了其他人的一生,还希望他们能对葵家感恩戴德?”
“如果葵家没有因为家训传统收养这些孩子,他们绝大部分都会因为无人庇护而死。”葵淡淡地说:“你能在我面前抱怨命运不公,也是因为你活了下来,没有成为路边被野狗撕咬的尸骸。”
“这太荒唐了。”林酒眠说道。
“有些规则看起来荒唐,每一条都是由鲜血的教训凝成。”葵缓缓道:“帝国成立之初,社会混乱,尽管世家明面上都以出入声色场为耻,但大家私下还是会将与受欢迎的娼妓共度良宵为可夸耀的谈资。久而久之,葵家也因为这些生出不少丑闻,甚至动摇了根基,所以在那些孤儿中挑选了品貌上佳的,这种知根知底的孩子养大了,总比外人来得放心。”
“玩宠虽然身份低微,但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少不了。”葵说:“这交易非常公平,你从葵家训练玩宠的营地里出来,难道没有听过大家的期待吗?”
林酒眠一言不发。
他能说什么呢,葵家养育了他,自然要向他索取些什么,而他给不出,也不想给。
穿最漂亮的绫罗绸缎,每天能吃一百个鸡腿,还有被家主赐名的殊荣……这些都是同期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却都对他没有吸引力。
他是个贪心的人,想要的比这多的多。
只是一切都要结束了。
“葵家主。”林酒眠直起腰身,向他深深叩首:“如果我死了,我希望能写一张纸条,与我的遗体一同烧成灰烬,撒在大海里。”
“为什么?”
“人死后的灵魂在渡过三途川的时候,如果没有什么东西压着重量,灵魂就会轻飘飘的,被冥界的水流冲到未知的地方,无法轮回。”林酒眠轻声说:“我要在纸上写我的名字,这是我走到现在,唯一一件属于我的东西,我想将它带进冥国。”
“玩宠在出训练营前都以编号相称,直到被赐名。”葵说:“你叫什么?”
“我有名字,”omega重复道:“我叫林酒眠。”
无数片段在他面前闪过,有人握着他的手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