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4 / 16)

。”收费的人说:“两千。”我似乎没听懂,直了眼望着他。他说:“两千。”我这才明白过来,说:“我是卫生厅的,一时没带那么多钱,等会儿补交,补交。”他不理我说:“下一个。”我把仅有的两百多块钱塞进去,他把我的手推了出来。我说:“我是卫生厅的,中医学会!池大为,池大为。”他说:“没听说过。下一个。”我把窗口占住了说:“中医学会!池大为!”他说:“叫什么,公共场所,你叫什么叫?”我想着我要是有枪就好了,我绝对下得了手,对着那张脸就轰过去就是了。

我又去找医生,医生说:“先交钱是规定,我也不能违反。你去找科室的郭主任,看他怎么说?”我说:“先救救人吧,我的儿子,是个人啊,是个人啊!”他说:“以前总是先救人,救了他就跑掉了,我们到哪里去找他回来?这才定了这个规矩,任何人不能违反。”我说:“我是厅里的人,中医学会,池大为,池大为。”他说:“不认识,没办法。”我说:“医生你是医生,你是医生,你要讲人道主义啊,人道主义!我儿子进来已经这么久,这么久了。”他双手一摊说:“告诉你我没办法,你应该听得懂中国话的。”我上窜下跳找了几间房没看见郭主任,就站在外面大声呼喊:“郭主任,皮肤科郭振华主任!”郭主任来了,沉着脸说:“谁在这里喊什么喊的!”我上去深深鞠了个躬,抱了拳作揖打躬,又双膝弯下去,几乎着地,反复几次,把事情讲了。他说:“厅里的领导你认识谁?”我说:“马厅长,孙副厅长。”他带我去打电话,都不在。他说:“看你还认识谁?”我说:“打我自己的电话号码行吗?中医学会。”他桌子上那张表上没有中医学会,说:“你来看看这上面你还认识谁。”我看了说:“袁震海和丁小槐我都认识。”他说:“袁处长,丁处长,都行。”就打了药政处的电话。上帝保佑,丁小槐居然还在办公室,把事情讲了,又把话筒给郭主任。郭主任接了话筒说:“丁处长,好久没碰碰了,什么时候碰几杯?”我在旁边身子一抖一抖地催他,他说:“丁处长开了口我还说什么,马上就给池同志办。”放下电话带我到收费处,在住院单上签了字,办好了手续。

一波躺在病床上,医生来了说:“烫得不轻啊。”我说:“用最高级的药,可不能留下后遗症啊,我只这一个儿子。”护士把一波的裤子剪开,轻轻剥下来,一波疼得直叫:“妈妈!救命啊!救命啊!”我上牙敲着下牙说:“轻点,轻点。”护士住了手说:“那你自己来。”我用力甩着双手说:“我手软了,我手软了。”我抱了拳作揖打躬,双膝又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一波的裤子剥下来了,几小块皮带了下来,沾在裤腿上,小腿上露出了粉红的肉。我身子一软,眼前一黑,靠着墙溜了下去,脸碰在小矮柜上。我扶着柜子站住,眼睛看不到什么,心里像有一把刀,把心脏啊肺啊割成了血淋淋一片一片的。睁开眼看见医生厌恶地望我一眼,对门边一努嘴。我像机器人一样向门外走去,护士跟在后面,刚出了门就听见里面闩上了,一波还在喊“救命”。我在外面疯跑一阵,在病室尽头的窗前站下了。我看着外面,一根手指头指指点点,好像那看不见的远处,有着我仇恨的什么东西。又把拳头捏得紧紧的,心里恨着,想打,可不知恨谁,也不知打谁。我揣摩着能不能就这么一拳,把眼前这块玻璃给砸了,拳头血淋淋地捏着,真舒服啊!突然,不假思索地,我照着自己的脸上,狠狠地就是几拳。我感到了疼痛的快意。口中喃喃地说:“舒服啊!舒服啊!”狠狠地又是几拳,接着双手撑着墙,弓着身子,把头在墙上撞了几下。脑袋里嗡嗡地响着,我喃喃地说:“看老子碰不死你!看老子碰不死你!”

我想给董柳打个电话,跑到病房值班室,又转了回来,我真没勇气拿起话筒。到了傍晚董柳来了,像个幽灵似的飘进病房。我说:“董柳,一波睡了。”董柳一声不吭,揭开被子看看一波的腿,就坐在床头,傻了似的发呆。她的神态让我害怕,她哭出来就好了。一会儿任志强董卉和岳母都来了。岳母语无伦次,说了好半天才说明白,是一壶水刚烧开放在案板上,不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