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温热的吐息拂过他颈侧,鲜活的心跳声震得他肋骨发痛不是幻象,阿影真的回来了。
“我好想你。”凌渊收紧了怀抱,“在渡仙葫中的四年浑浑噩噩似梦似醒,可终究还是要醒来面对这一切。”
他下颌抵着谭影发顶,喉间滚着砂砾般的涩,"身世遭人揭破,累及恩师陨落,连你也……生死不知,这都是我的过错。"
他多想就此躲入葫中直至玉坠再次消失,可宗门几次三番遭受觊觎与围剿,三年前更是有灭门之祸,他已经不能再逃避了。
这些话在喉头滚过千遍,此刻剖出来仍带着淋漓的血气。怀中的身躯突然僵住,谭影挣开桎梏捧住他的脸。“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身处乱世能庇佑一方百姓,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谭影拍了拍他的肩背,“叶鹤真人定会为你感到骄傲,就像我一样。”
他的脆弱包裹在盔甲之中,无法对任何人显露,只有在谭影身边,凌渊才能像蚌壳微微吐沙般,坦言自己的愧疚和痛苦。
温柔的安抚将他所有的惊惧与忧虑瞬间抚平,眼眶渐渐有了热意,凌渊竭力压下,可这热意竟倏然涌入额角,似有尖锐的利器要劈开皮肉钻出头骨。
一瞬间,他便被折磨地近乎昏厥。
感受到凌渊骤然急促的呼吸,谭影有些担忧地扶住他僵滞的身躯,“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凌渊忍着剧痛想遮掩过去,可开口的刹那,一阵刀凿斧劈般的痛意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漏出了破绽:“呃……”
蝴蝶骨位置迅速升温,那里渐渐裂开一道血口,咔嚓咔嚓的声音虽然细微,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明显。
该死,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未尽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截断。凌渊浑身痉挛着弓起背脊,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雪色中衣。仿佛有千根钢针顺着脊椎游走,在蝴蝶骨处疯狂攒动,要破开血肉绽放成翅。
"别看……"他踉跄着撞翻案几,白玉茶盏碎作齑粉。后背衣料发出布帛撕裂的脆响,森白骨刺刺破肌肤,蜿蜒魔纹如血色藤蔓爬满颈侧。
谭影的惊呼声忽远忽近。凌渊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边摇晃着想要离开房间边仓促解释道:“我要去闭关修炼一日……阿影你不要跟过来……”
见他面色苍白步履不稳,谭影哪能放心,连忙起身追了上去。短短几息时间凌渊已经慌不择路跑到了庭院里,见他没站稳似的踉跄了一下,谭影迅速出手扶住了他。
庭院里光线昏暗,只有月梨树茂密的树叶泛着幽幽的蓝光,在魔气激荡中明灭如鬼火。可即便如此,谭影也能看到凌渊额头上密密的一层冷汗。
“究竟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谭影右手聚灵探向凌渊的脉搏,可却惊讶的发现一个事实凌渊此时竟毫无灵力!
“快走……不要看见我如今的模样……”凌渊跪倒在地蜷缩起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愈发密集,他的后背蓦地凸起一个不规则的鼓包,似蝴蝶蛰伏蓄力,即将破茧而出。
“唰”
来不及了。
额头上的盘角破开皮肉迅速生长,而他的身后,一对几丈长的骨翼倏然振翅,掀起一阵风浪。
凌渊此刻已经完全魔化,就连他的眼角都泛起繁复的魔息纹路,一路攀爬直至没入额角之上。
谭影在原地怔愣了几息,像是被吓着了。
“明日,待到十二时辰之后便可恢复,那时我再来找你。”凌渊匆匆撂下话便想展翅飞走,可他刚刚离开地面,一个身影轻轻一跃带着他的腰带将他扯了回来。
一声轻笑倏然传来。
凌渊有些错愕地侧身转过头,只见谭影抱着臂微笑着,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清晰映出他此刻模样魔纹爬满眼角,盘角蜿蜒如古树虬枝。
可那双眼中没有一丝厌恶,只有快要溢出来的疼惜。
“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见魔化的你,为什么要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