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只是简单随意的叮嘱。

说话的人自己也不会想到,那可能?是她留给世上至亲之人的唯一字句。

“阿竹,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乖乖的,替姐姐……考大学!”

姐姐的手久经农活,温热干燥,落在鼻子上的肤感?有?点粗糙,指尖离开后很久,她还会痒痒的。

十六年过去,没有?人再对她做过类似动作。

直到现在。

满地暗红的血色里,白落竹低头呆坐。

整座钟楼仍在震颤,黑暗如冰冷的铁手,攥紧她的心脏,血肉挤在一块,皱得硬生生发疼。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位善良的野人朋友。

野人为?救她而死?,她心底的歉疚与?悲伤还未褪去,渐渐被更为?浓厚复杂的情绪所覆盖。

艾沙面有?不忍,默默地伸手,轻抚着白落竹单薄的脊背,帮她护着头部,以?免被碎石砸伤。

年轻女孩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擦干泪水,努力抱紧野人渐渐变凉的身躯,艰难翻过它?的脖颈,凑过去细看。

她还不相信,命运会对她、对姐姐如此残忍。

“怎么了?”陆霜见她神?色有?异,体贴地将矿灯凑过去给她照明。

野人原本有?一身漂亮的红棕色毛发,无论在雪中还是黑夜,像火在烧,浓艳热烈。如今颈后的毛发血迹干涸斑驳,混着泥土尘灰,黯淡肮脏。

仿佛想印证内心的某种猜测,白落竹细心地拨开长毛,直至露出?皮肤。

她张着嘴,颓然跌坐在狼藉的地上,全身神?经质地发着抖。

雪白光照下,皮肤上赫然有?一抹暗红色的胎记,呈卵圆形,像一片飘落的树叶。

“姐姐……”

野人有?名字。她叫白落梅。

她拨开姐姐脸上的乱发,用衣袖擦净斑驳的血,露出?她早已不成人形的五官。怀里的身躯渐渐僵硬,褪去温度,她反而抱得更紧,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留住一息尚存的希望。

“姐姐……”她下意识咬紧唇,瞪着茫然无神?的眼。

站在她身后的其他人大惊失色,手足无措。

天花板上的碎石仍在坠落,砸在地上碎裂成齑粉,更显得周围岑寂如死?。

女孩低着头,直至发出?一声嘶哑的恸哭。单薄的肩背支着身体,像一只断线的风筝,被遗弃后,孤独地挂在北风呼啸的寒枝上。

章凝和艾沙对视一眼,心下一震。

这一幕何其眼熟。

原来野人几次感?情流露,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悲愁,张着嘴激动地咿咿呀呀,是她为?自己而唱的挽歌。

事到如今,章凝终于读懂了野人想说而说不出?来的话。

带他们离开暴风雪,去到草甸悬崖,是因为想让他们发现基地,揭穿恶魔的罪行;也是因为知道妹妹就在附近,希望能?有?人出?面救她,自己却反而不敢露头。

她失去语言,失去人形,唯独还能一眼认出长大后的妹妹。

但如果有?选择,她不愿以?这副狼狈狰狞的模样面对至亲之人。

然而也是因为发现妹妹身陷囹圄,她不得不冒着暴露身份的生命危险,再回到这个充斥着血与?泪的地狱,面对其中伤害过她的恶魔们。

第二波震颤渐渐歇止,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女孩仍然低着头,靠在艾沙怀里。她睁着失神?的双眼,泪水兀自流下,落入手中野人尸体的毛发中,像雨水落入草地。

“怎么会……她怎么会是……”她拖着喑哑的声音,不住喃喃低语。

章凝默默站起身来,向陆霜使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

步上钟楼狭窄的阶梯,她回头望去,脸上不免也浮起同情:“给她一点时间。”

陆霜点点头。

外出?务工的白落梅究竟是如何落入基地这些?恶魔之手,沦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