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囊方格狭小,即便将声音压到最低,仍然会有回音。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不睡觉?”她问。
“最近一直倒时?差,现在倒好,干脆白天黑夜都?没了,”陆霜苦着脸,“我睡不着。”
回想?起过去的半个月,章凝也有些恍惚。从埃及到德国,又从归墟落入诺亚方舟,几乎每一段经历都?惊险无?比,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和条件停下来?安静复盘。
她轻叹道?:“我最近也睡得?不太好,总是做梦,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陆霜坐直身体,似乎饶有兴趣:“你还会做梦呢?都?做些什么梦?”
换做是以往,章凝必然不愿意讨论这么无?聊的话题,只会丢给他一个白眼。但也许是因为今天过得?格外漫长,又或者是她被?困扰的程度有些难以忍受,她迟疑片刻,终于开口。
“我总是梦见一个充满白色的地方,但最近才知道?那是哪里,”她慢慢回忆道?,“无?影手术灯、放满玻璃仪器的不锈钢架、戴口罩和护目镜的白大褂,我猜,那是一间实验室。”
“最早一次梦是有很?多水,好像是一个水下的崖洞或桥洞,有一条黑色巨蛇挺着三角形的棺材头,向我游过来?……”
“最近这次梦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在往我手臂上注射某种?药物,”她旁若无?人地说,“奇怪的是,对方的脸看上去有些眼熟,但我不知道?他是谁。”
……
“陆霜?”一向话多的陆霜竟没有回应,她不由皱眉,转过脸去,“你人呢?”
“我在。”隔着一重玻璃墙,陆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滞涩。他离得?稍远些,将脸和身体藏在阴影里。
“我的梦都?挺无?聊,没什么有意思的,”章凝不以为意,“不过上次在亚历山大,我梦到过……”
“章凝!”陆霜突兀地打断她。
她有些莫名其?妙:“怎么?”
“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坦白,”不知道?为什么,陆霜突然看起来?离她很?远,仿佛要消融在冰川中,“我想?,现在可能就?是合适的时?机。”
噌
微渺的火光陡然腾起,擦亮陆霜清隽的侧脸。他点起一根烟,深深吸入肺中,又极缓极慢地吐出,像是试图吐尽胸中浊气。
这是章凝第一次见到他抽烟。
“你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慢慢扩散。
“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想?加入千灯会,”陆霜说得?很?慢,几乎一字一字,“我告诉过你,就?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过着再普通不过的人生,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世界不是他以为的模样,身边人也可能有另一副面孔和身份。”
“我加入千灯会,是为寻求一个真相,关于那一天我所见所闻的真相。”
章凝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然而,陆霜随即陷入长久的沉默,低着头,任自己被?烟雾慢慢缭绕淹没。似乎只跟她说这些话,就?已经耗尽他的全部勇气。
“我父亲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物理学术界泰斗,”他深吸一口烟,继续说道?,“小时?候我很?少见到他,直到母亲去世,他才调岗回到上海。他话不多,严厉刻板,不近人情,对我的要求高到令人发指。但我父母都?是卓越的科研工作者,我一直以他们为榜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章凝沉默地听着。虽然还没有抓住重点,但陆霜现在的模样实在少见,她难得?保持耐心?。
“直到大学一个普通的周末,我无?意中发现家里有秘密地下层。”透过墙上的小洞,章凝惊讶地看到陆霜全身颤抖,手中的烟几乎夹不住,连声线都?不同以往,“因为好奇,我打开地下层的冰柜,发现里面有一具冷冻的女尸。”
陆霜吸吸鼻子,仰起头来?吐出一串烟圈,唇角微勾,露出一贯的笑容。像嘲讽,又像癫狂。
“我想?过报警,但那是我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