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以后他重新把卷帘门往下拉,江稚茵才看见他领口空了一颗扣子没扣,两只胳膊一弯曲,领口往前鼓,上衣笼住的一切都浸泡在昏暗的光影下,三分暴露,七分昳丽,像匿在层层纱帘后欲说还休。

江稚茵迟疑地把视线移到一旁的电线杆上,压低声音碎碎念:“……长针眼啊。”

“江稚茵。”他念她名字时声音缓慢,惊得江稚茵打了个激灵。

闻祈背着她的书包,脸上的情绪很淡,似乎什么也没发现:“站在那儿干嘛?”

她尽力克制住自己的视线,讪讪移步过去。

等她再佯装不经意间瞥过去时,那颗扣子已经扣好了,闻祈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连眨眼的幅度都没有变化,江稚茵突然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看错,那颗扣子压根没有敞开过。

她松掉一口气,把双手揣进口袋,突然想起来一点事儿,摸了摸鼻头:“那什么……我的书都放在柜子里了,我也不是每一本都用得上,反正钥匙在你手上,有需要你就自己拿着看,顺便帮我写个注解什么的更好。”

身边的人没说话,只有脚步声一道接着一道,江稚茵忍不住侧头去看他,催促着:“你听见了吗?”

闻祈依旧双眼直视前方,视线没有丝毫转移,平淡回应了一句:“没听见。”

撒谎,没听到还回一句?

走到她家楼下的时候,江稚茵看见江琳正在楼道口上举着手机,像是在打电话的样子,瞥见她了以后才把手机放下来,小跑过来,嗔怪般打了她一下:“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晚。”

江琳看了闻祈一眼,迟疑道:“这么快就跟男同学打好关系了?还让人给你拎那死重的书包。”

“哎呀好好好。”江稚茵捣乱,“我缠着他问问题来着。”

“呵。”闻祈突然笑一声,像是觉得她确实厉害,撒谎也能不打腹稿,虚虚低眼看着她的时候视线晦暗不明。

确实,之前也是这么骗他的。

江稚茵从他那儿接过自己的书包,肩头一沉,心想她这书包是挺重的。

闻祈走后,江琳的面色有些复杂,试探性地问:“这么快就有男同学送你回家了?”

她强调:“你别忘了之前答应妈妈的。”

上楼以后,江稚茵接了杯水灌进肚子里,也没想跟江琳隐瞒什么,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他以前跟我是一个福利院的老朋友,我没早恋,把心放肚子里吧。”

江琳仿佛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金鱼

江稚茵睡得早,漏了一页习题练没写,只能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咬着笔头补,结果还剩一个大题解不出来。

教室里有一大半的人在安安分分地写题,坐在后面几排的人忙里偷闲地讲话,说悄悄话的说悄悄话,打瞌睡的打瞌睡,还有偷着吃零食的。

她把脑袋从自己胳膊上抬起来,朝窗外眺了一眼,怕班主任巡逻过来。

见教室外面没有人以后,江稚茵的胆子就大了起来,用笔顶着前面人的脊背。

下午要听写单词,闻祈似乎正在默背,他背书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嘴皮子都不带动一下的,江稚茵怀疑他光用看的就能记下来。

他小幅度偏了头,眼睛斜低下来,侧脸清绝漂亮,少年把声音放得很轻:“有事?”

江稚茵看了眼题号,问他:“昨天留的物理作业第十三题,我分析不出来,你写了没?”

闻祈从抽屉里拿出整本练习册丢在她桌面上,此刻正好打了下课铃,坐在门口的那几个人一溜烟就冲出教室去抢饭,一团乱糟糟的动静里,闻祈揉了揉太阳穴,嗓音带着一股懒倦:“看懂了放我桌子上就行。”

眼下的青黑色逐日加重,像是阴暗角落里连日攀爬滋长的青苔,给他增添了一股颓废的气质,闻祈把作业丢给她以后就顺着臂弯趴了下去,似乎并不打算吃午饭。

作业本上的字迹明显潦草,前几页还工整地写了,后面都是只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