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远擦擦脸上血渍,唇角浮出一模畅快的笑意,“耀德,你的仇,我替你报了!”

他正欢喜间,却已然被士卒们团团围住,长矛相向,向他聚拢而来。江慕远毫无惧色,又是轻巧一跃,腾空而起,正想要拿刀去砍,突出重围之时,乱箭齐发,江慕远挥剑去挡,可他在在空中八面受击,哪里抵挡得住,一支流箭刺中他的大腿,鲜血晕染而出,他也失了重心,从空中跌至尘土之中。

众兵士便要去刺,还未下手,却被背后一众军马尽数扑杀。原来冯绥芸见江慕远孑然一人闯入敌军,便将自己麾下两万人尽数带出,兵分三路,两路步卒两面夹击地方侧翼,自己只带着一小支骑军突入。谁想后来敌军将江慕远包围起来,自己的队伍也得以汇合,正从外面也将敌军围住。她也知道江慕远这般莽撞行事,定有凶险,于是赶忙向内冲杀,果然见江慕远正在这生死一线间。

好在盗骊四蹄飞快,冯绥芸冲入阵来,半身悬在马上,右手扯住江慕远的左臂,奋力一提,将他甩在自己马背上。身后的豫州军已然把敌军阵营撕破一个口子,冯绥芸带着满身是血的江慕远又复冲出。

将江慕远交给后方小卒,抬回大帐,冯绥芸调转过来仍带领手下继续奋战,又战了两个时辰,敌军骁勇者尽皆阵亡,其余人等见大势已去,只得投降。

收拾完残局已是傍晚,冯绥芸回到营中卸去了铠甲,忙赶去江慕远帐中探望。此时他已被军医们诊治过了,帐内药气弥漫,江慕远身上也缠绕得满是绷带。

江慕远一见冯绥芸前来,挣扎着要从榻上起身,可腰上、腿上、胳膊上阵痛袭来,痛得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也仍是无法起身,只好斜倚在榻上。将要开口,想起自己鲁莽的行径给冯绥芸添了不少麻烦,又实在羞于开口。

冯绥芸在塌边小杌子上坐定,见江慕远面色惨白,大汗淋漓,知道他伤得不轻,开口道:“可好些了?”

江慕远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身上疼得厉害,却也咬咬牙,装作无事,“一点皮肉伤罢了,不碍事的。”

冯绥芸见他仍是逞强,直言道:“今日情形,实在危险,几近要搭上性命。身为主将,如何能够如此莽撞,毫无章法行事?”

江慕远长眉一动,眉间隐约透着悔意,嘴上却仍然固执,“不过是我武艺不精。”营帐内昏暗的烛火在他半边脸上映出了阴影,晦暗不明。

“你这是什么话,只凭借一己之力杀开乱军只斩敌首,如何算是武艺不精?只是千军万马给你调遣,你非要孤身去闯,岂非看不起我豫州军?”冯绥芸杏眼耀光,锋利得仿佛要将江慕远刺穿。可江慕远只扭过头去,避开她锐利的目光。

冯绥芸低头摆弄着那火红的剑穗,上面那枚和田玉仍透着莹莹光泽,她遥想起当年,幽叹一声,“我当年何尝不是向你这般,只带了十几个人便敢上山去打山贼。”

江慕远眸光飘转回来,挑起眼皮,疑道:“你与我这等败兵之人不同,那时你不是将山贼一举剿灭了吗?”

冯绥芸长睫微颤,回忆起往昔,樱唇噙着笑,微微摇头,“哪有什么不同,其实那时我和你一样,差点死于敌手,若不是耀德来救我,在山贼老巢里放了好大一把火,恐怕我不能苟活至今日。”

江慕远听得发愣,这和他之前以为的大相径庭,“这么说你也有战败的时候?”

冯绥芸忍不住发笑,“胜败乃兵家常事,谁人能常胜不败?”说着又蹙起剑眉,严肃道:“只是如你我一般,一味地往前冲,那是定然会败的。孙子兵法讲,将有五危,第一条便是‘必死,可杀’,为将军者,有勇无谋,只知死拼,就有可能被敌诱杀。又说‘忿速,可侮’,如果性格急躁易怒,暴跳如雷,就有可能被敌激怒陷入圈套,可见用兵需慎之又慎。”

见江慕远傲然的神色渐渐褪去,冯绥芸便又道:“我知道你们江湖人有江湖的章法,可到了战场上,自然也要有战场上的作风。两军对垒,绝非只是去比哪方将领骁勇善战,而是要靠排兵布阵,利用天时地利以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