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请你不要提到老师。安雅,你无权以老师的名义指责我,直到此刻,甚至直到永远,我都不曾也不会背离对老师的承诺。违背诺言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你。”
两人戴着婚戒的手纠缠在一起,他呼出的气息让她窒息:
“你是不是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受伤,所以才对我这么不公平?”
安雅哑口无言,她感觉有把刀刃正刺入自己的腹部,那股剧痛让她说不出话,泪流不止。
她滑落的一行泪,让阿克塞斯的眼神一瞬柔软,他抬手拭去,声音也放轻了,字里行间却全都是残忍:
“为什么你总是学不乖?要被惩罚了才知道疼。”
“你有机会挽回的。在你跟那个鬼魂苟且,把他带来我们的床上厮混之前,你可以推开他,不让这一切发生。”
“可是你选择践踏我的真心。”
“是你让我别无选择。”
阿克塞斯的手一抽离,安雅就瘫软在地,她想说些什么,可张开口只有胸腹被捅得鲜血淋漓的哀嚎。
门扉在眼前关闭,某种求生的本能让她拖着身子往前爬,不断捶打门板,不断哭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纯血贵族生下的哑炮,只有两种命运。
溺死或放逐。
她在幼年时逃过被妈妈溺死,却要在成年后被丈夫驱逐?
她难道永远都无法逃脱命运吗?
阿克塞斯在临走前用手杖敲击地板,整个房间都被施了魔法,安雅连要伤害自己作为反抗都没办法。
妈妈送的匕首早就被缴收;要撞墙墙会变软;拿起尖锐物刺向自己,尖角会变钝;花瓶打不碎;床单撕开几次都会马上复原;用衣物结成上吊的绳子,打成死结都还是会松开;直接把手伸进壁炉里的火焰也不会被烧伤;浴缸放满水要把脸伸进去溺死,水位也会越降越低,直至流干。
只要她心存自残念头去行动,房间就会让她事与愿违。
就连打算绝食,只要端来餐盘的黑手套打了个响指,她的意识就会瞬间模糊,再清醒时,所有食物都已吃得干干净净。
三只黑手套大概被改写过咒式,也被阿克塞斯赋予了部分魔力,只要安雅的言辞举止一激动,它们就会打响指催眠她,让她浑浑噩噩,瘫坐在那儿。
在听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响指声,安雅又一次清醒时,看到镜中的自己脸上都是泪痕。
她感觉自己逐渐不再像一个人,只要黑手套一弹,她就化成一条被驯化得服服帖帖的狗,只会照着指令做事。
她不再拥有对身体的掌控权,即使一日三餐都被迫吃饱了,她却感觉某种重量正在迅速流失。
她的灵魂正在被谋杀。
窗户玻璃被魔法叠了厚厚的雾气,不让她看清外面的景象。她再也看不到具体的太阳和月亮,每次睁眼,窗框里呈现的,永远只有抽象的曲线和色块,火光似的白昼,和鬼魅蓝的黑夜。
雪落得很沉默,安雅还是从骤降的气温发现降雪了,她已经忘记自己被囚禁了多久,玻璃积满白茫茫的霜雪,余晖已照不进来,整个房间灰蓝蓝的,狭小得像小小的冰块。
已经,没办法了。
安雅把被子罩在身上,缩在床脚边,偷偷从口袋取出那个物品。
那是墨菲被捉住前塞给她的东西。
一颗精巧的玻璃苹果,里面红宝石般晶莹的液体,在苍白手心折出瑰丽金粉的玫瑰似的碎光,纤脆的血管在那一秒似乎重新鲜活起来。
墨菲年轻时设计过一系列的童话魔药,不止是魔药本身,就连容器也是他亲手打造。
这是,白雪公主的毒苹果。
安雅清楚它的作用,就跟故事里一样,只要咬一口,就会被毒死。
只是故事里王子的吻能拯救公主,墨菲的毒苹果不是假死,也没有解药。
“希望尝起来也是苹果味的。”
安雅呆呆凝视掌心的毒药,小小声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