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我知道你难受,你担心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大掌一遍遍抚摸过她的后脑,干燥温暖,富有安全感。
安雅哽咽道:“爸爸,我害怕妈妈不要我了……”
“不管是谁,都无法动摇你在我和贝洛尼卡心中的地位,你是我们的女儿,是我们永远的珍宝。”
这些话,父母说过很多次,父亲今日又说了一次,语气依然还是那么慎重,也似乎他愿意再说上千遍万遍,只要女儿的小心脏能安定一点。
“你流着我们的血,我们会永远爱你,你要记住,血缘和爱是这世上最坚不可摧的东西,它是我们的护具,也是我们的武器,任何咒语都无法斩断。”
“也请你相信你的母亲,她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你好,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父亲的怀抱很宽厚,一埋进去就能闻到雪松的气息,那是爸爸的味道,冷冽又似乎带着阳光的明亮,能为她遮风挡雨,驱赶阴寒。
安雅眨了眨眼睛,还是问出那个犹豫许久的问题:
“爸爸,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是哑炮了?”
父亲的手静止了片刻,转而拍向她的背,轻轻嗯了一声。
“安儿,或许是爸爸害了你。”父亲在耳边的声音似乎有着无限的疲惫。
当年父亲在母亲的帮助赢下继承权后,他的弟弟不想与外族人通婚改姓,向新家主请求继续保留原姓,他发誓自己不会结婚也不会生下子嗣,也说家族史里曾有过先例。
父亲拒绝,并驱逐了他。
他满怀怨恨,走进冬神山脉的深处不再现身。当再发现他时,他的尸骨已被树脉缠绕桎梏,父亲无法带回弟弟的尸骨,只能在家族墓园留下刻有他名字的空棺。
父亲的弟弟被永远留在了森林深处。
隔年,安雅出生。
“当我感应到你或许是个哑炮时,我不禁在想,这难道是弟弟的诅咒?又或者是诸神对我逼死弟弟的惩罚。”
父亲的语气越来越低,带着迟来的悔意和哀伤。
“我向北地的每一个祭坛祷告过,我也去了弟弟尸骨被埋的地方向他悔过,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也愿意让出巴斯克维尔的姓氏,只求他们放过我的女儿。”
“可诸神没有聆听我的祈求,就好像当年我没聆听我弟弟一样。”
“我很抱歉,安儿,你是我的珍宝,我却让你受尽苦楚。”
安雅在他怀里摇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眼泪又流了出来。
“所以,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让你的未来不会有阴云笼罩。”
父亲的双臂略微收缩,紧紧揽住她,似乎是真的想把她纳进自己的骨血里,保护她一辈子。
安雅自然能感受到,可她还是有问题。
她想问父亲,她以后该怎么办?她画不出咒式,唸不出咒语,调不出魔药,种不了药草,驾驭不了魔兽和飞天扫帚,她是一个哑炮,是一个废人,她以后到底该怎么办?
巴斯克维尔家又该怎么办?
她抬起头想开口,却先看见了父亲鬓边的白发,不止一根。
父亲和母亲都要兼顾学校和生意,现在外边又如此混乱,大陆里有煤心党,大陆外麻瓜的复仇也没有停止。
母亲是麻瓜武器研究的主力巫师,她已经卸任锻造课老师,把心力都放在那艄战舰上,两日就得去一趟,去一趟就是几周不回家。
父亲是巴斯克维尔家的当家,要保护冬神山脉不被入侵,又担任北地代表,时常都要被魔法议会传召,出钱出力,耗费心神。
安雅看着那白发,还有父亲脸上的一丝疲色,强忍下眼眶的泪和嘴里的话,只用力地回抱父亲。
可安雅还是没放下房门的锁,窗帘也拉上,阳光、风声和落雪都无法飘入,她封闭了自己,不愿踏出去半步,也不愿其他人进来。
她害怕踏出去,感觉自己是一个异类,是一个雪人,一踏出去就会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