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在茶楼的‘偶遇’,大家心知肚明。
本以为在仓促之间与他相见,总多多少少会露出些或者惊讶或者愧疚或者尴尬或者张惶的神色来,孰料,竟连一点儿的不自在都没有。
坦坦荡荡起身相迎,竟像是早已知道了他会来似的。相较之下,他的那点儿心思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于是放开心胸,一番彻谈,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这个人,眼光独到,见解犀利,胸中自有丘壑。
且书画造诣非浅,行文时挥洒自如,就连字迹都能任意更改,几乎没有破绽。
世家子弟,高官显贵,名人雅士,他即便不认识却也大多知晓,然而此等人物,为何从未曾听说过?
原打算留待日后再慢慢探查,谁曾想,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长叹一口气,卷起字画。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也只有相信那人与遥遥做下的承诺,等回程路过时再与其计较……
只不过,为何事先竟没见到此人的通关文书?那辽邦之行,又当真仅是为了再写一本游记而已么?……
还有,遥遥……
他不可能得罪过元昊而不自知,所以,两次的略施‘薄惩’,难道都是因为……
起身,推门,望着那扇窗所透出的一点亮光,唇角渐渐勾起。
无论如何,此事,暂且告一段落。
有了她的日子,还真是堪称精彩纷呈啊……
而此时此刻的宋小花,则委实郁闷憋屈得紧。
她被忽悠了,她被那两个臭男人当白痴给耍了!
本来嘛,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的事情,自己的丈夫竟和自己的‘情夫’忽然之间成了朋友?
啊呸呸呸,这个比喻,真他狼外婆的烂。
把那卷轴交给陆子期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头猪,彻头彻尾的大笨猪。
之前想好的类似于恰巧是去抓药的时候在街上碰到元昊啦,或者元昊下午又特地登门道别啦之类之类的借口,压根儿就用不上。
陆子期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神情,摆明了就是知道所有前因后果的!早就知道!说不定,从她和元昊第一次在成衣铺子遇到的时候起,他就知道!
对对对,这儿是他的地盘,他一定有无数的耳目。
遍布全县如蜘蛛网一般的信息网络,地下特工,监视器,窃听器,FBI?……
打住打住,越想越不靠谱了。
总之,至少,今儿个白天的那一幕,那让她丢人丢到姥姥家的那一幕,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这两个男人合伙唱的一出戏!真是唱念坐打俱佳啊,都可以去拿奥斯卡影帝了!
就只有她这头猪一直被蒙在鼓里。
恨恨地捶了摊在桌子上的那本书一下,以泄悲愤之情。
惊得宋无缺睁开了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坐在那里再没了动静,才‘哈秋’打了个喷嚏,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宋小花瞪着油灯中的火苗直瞪得两眼泪长流,终于下了决心。
披了衣服走出来,愣住。
月凉如水,一袭玄衣立院中。
“你怎么……”
“你怎么……”
异口同声。
“我……”
“我……”
像是男女二重唱,宋小花‘噗哧’一下笑了。
陆子期也随之展颜:“这么晚了,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
“我,惯了。”
“其实,我以前,也很晚才会睡。”
“为了看书?”
“有的时候是……”宋小花挠了挠头:“事实上,也谈不上是看书,我只不过是……勉强认识一些字而已。”这不是谦虚,这是大实话。以她现在的水准,的确也只能算得上是刚刚脱离‘文盲’的最低水平线。
“已经很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