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住在这儿?”云英见他身上还穿着官服, 手中亦牵着马,俨然一副才从衙署中散职归来的样子,又问了一句。

“嗯。”傅彦泽沉沉答一声, 似乎不大愿意同她多?说话,然而低头?看到抱在自己小腿上的阿猊, 又还是多?添了一句,“在这儿也住习惯了, 便干脆留下来。”

与城阳侯府所在的多?是为官做吏的延阳坊不同,住在怀远坊的, 多?是工商之家,还有就是像靳昭这样出身平凡,凭着一身武艺在军中效力的武人。

这儿既非达官显贵云集之地, 又非流民?匪徒聚集之所, 是京都城中最贴近寻常小民?的地方。

傅彦泽也说不上为什么, 大约是因为初入京都, 第一个落脚处就是在这儿,所以,后?来挑选定居之所时, 便也索性留在这儿。

他的同年们?, 但?凡留在京都任职的,几乎都挤破了脑袋想要住在离高官显贵们?更近的地方,也不是没人劝过他,甚至有太?子身边的僚属, 专程给他介绍了好几处宅子,都是他能负担得起?的,但?他都拒绝了。

似乎怀远坊的平凡烟火气,才更适合出身农家的他。

农户之家, 虽在士农工商中排在第二,实则与工商之家无太?大分别,都不过是小家小户,靠着勤劳过日子。

他因很小的时候便在读书上展露过人的天赋和?才华,被县学,乃至州府的官员们?都视作能出人头?地,令许州学子在京都显名的好苗子,所以几乎从未受过旁人的欺辱、白眼,走到哪儿,都被人如座上宾一般对待。

可是内心深处,他总是明白,人不能忘本?,成了士人,更应该能体察小民?之苦,否则,又何必要读那么多?圣贤之书?

不过,这些话,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只是放在心里?,如今,对这个女人更是没必要吐露。

“阿猊,”他低头?露出笑容,弯腰将孩子抱起?,露出笑容,“你竟还记得我。”

云英知?晓傅彦泽先前常去看望殷大娘,与阿猊自然也熟悉,遂笑道:“阿猊虽话还说得不多?,却已能记得许多?人和?事,想来大人先前待他极好,所以他还一直记得。”

傅彦泽的确喜欢这个小郎君,又或者,内心深处亦有些同情这个出身坎坷,看似富贵无双,实则已失去父亲庇佑的孩子,听到云英的话,他抿了抿唇,也不看她,轻声说:“阿猊是个好孩子。”

云英看着他仿佛有些低沉的情绪,想他大约也是因为今日发生的变故才会如此,不由心中一动,抬眼看这坊间巷道里?的平凡光景,说:“傅大人也是个好人,高中探花,成为新?贵后?,仍旧愿意住在这样的地方。”

傅彦泽动作一顿,终于又看了她一眼,但?仍旧很快移开视线。

“穆娘子难道不愿意住在‘这样的地方’?”他重新?望向阿猊,嘴角浮起?笑意,明明这是一对母子,他偏偏这样区别对待。

云英融在霞光中的脸庞有片刻恍惚。

“我不愿意。”

傅彦泽听到她的回答,只以为她果真嫌贫爱富,不喜欢怀远坊这样的平民?之所,心中竟忽生一缕失望。

他正想反唇相讥,却听她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