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且骂着,那边贾环却也连打了几个冷战,将棉衣紧了紧,眯起眼盯着眼前这一幕。
前头他好容易寻到贾政如今所在的宅子,冲进去一通搜罗,倒也得了许多金银财物,堆积起来足有三四车。下面非贾家的小喽啰,原没见过世面,自然喜笑颜开,十分满足。
可只是不消赵姨娘嘀咕,贾环自家也知道,这一点东西比起贾家旧年的富贵,又算什么!现也有凭证,他们闯进这宅子前,分明听见贾政喝骂,到了里头,却一个人影也无,且前头还有横插一手却倏然而去的一伙人。
可见他们也凑成了一伙人,虽未必比得了自家这里人多势众,可依着旧年贾家仆役并世交人家,怕也未必逊色多少。
存了这个心,细论起来,贾环是生了几分提防,可贾家那些富贵,以及近日以来,肆意劫杀,生杀予夺的快感,却又让他着实舍不得。
那一注富贵,原合该落到他手里的!
念及这里,贾环咬了咬牙,看着眼前那些银钱财物也不甚入眼,竟也依着旧日,且将大半的东西都分散了下去,只将粮米收拢在手。
赵姨娘在旁瞧着,心里着实舍不得,却也知道这一注银钱,少不得要人人沾一点的,不然也不能收拢人心。可等着人人欢天喜地,吃起酒来的时候,她却不免走到贾环身边,悄悄在他耳边嘀咕来去。
也不是旁的,就是为着旧年日夜念着贾家那些家私,如今被人占了去,便比旁人家的那些更觉不舍,仿佛是割了自家的肉,实是咬牙切齿。
贾环心内虽也有这一点,却到底不觉这一点东西,竟就是贾家家私了,听得几句也还罢了,见赵姨娘嘀嘀咕咕没个完。他便冷哼一声,推开了人,伸手就提溜起个酒瓮,一拍泥封,抓起瓮口边沿,咕噜噜滚下几口烈酒,方将那酒瓮往桌案上一放,喝道:“今儿不是说准了,要给罗兄弟办喜事的?还不快快装扮起来,倒只一味吃酒作甚!”
却是前头攻陷了贾家那宅子,伤得不少兄弟,这几日便搜检大夫,又要寻个大宅子安置,倒是忙活了几日。如今诸事暂定,便说准了分银钱,吃酒肉,顺带将两桩婚事料理了。
这里所说罗兄弟,便是他手下一个骁勇健壮的汉子,唤作罗照的。
前面为了寻趁贾政那宅子,先自然是宁荣两府,后头却寻到仆役安置的宅子,不免也是一通搜检劫掠。这里财货不多,粮米稍足,难得却是些女孩儿。
前面逼死在那宅子里的女孩儿不必说,带回来的却有五六个,里头最为出挑儿的,一个是费婆子兄弟家的孙女,唤作霁月的,原已是派给园子里开始做细活儿的;一个却是喜鸾,因投水不得,也被卷了来。
现今一个配给罗照,一个却现配给钱槐,却还照样儿画葫芦,也做出做亲事的模样儿。
这里且不细论,只贾环几句话落下,一干喽啰自然趁势儿起哄,也有拥簇着钱槐罗照两人穿戴起来,也有叫嚷着叫新娘子出来的却是前头寻趁的女孩儿,命她们妆饰霁月喜鸾两人的。
因早有预备,又是这等情景,自然没甚么体面的,只在各种各样的粗俗下流的话语眼神下,喜鸾霁月两人被带了出来。
那喜鸾早已是瑟瑟发抖,泪流满面,只是被人拖着过来的,哪里还能行什么事。倒是那霁月,虽是年纪小,又是奴婢出身,却有一番气度,竟还能稳稳而行,走到跟前来三拜,也都十分稳当顺遂。
那罗照早见过这霁月,生得花容月貌,当时也是口齿伶俐,说准了情愿嫁给自己的。如今见她又是这等情景,自然信以为真,欢喜不尽,当即行了礼,倒还生了一点洋洋自得,深觉比那钱槐强出十倍来。
他如此想,那钱槐自然也有点这样的滋味,当下里,竟一把抓起那喜鸾,兜头就是几巴掌,又铁青着脸喝道:“这娼妇不知好歹,还当自己是个主子!你们把她拿住了,老子不拜这个,到底要瞧着她给老子拜下去!”
那几个小喽啰听着,也笑嘻嘻答应了,当下抓起手脚,果然扭成个拜天地的样子,口里嚷嚷着一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