钏儿一件上。
旧日,黛玉便与宝玉说了两回金钏儿的事。一则是相劝,一则是宽慰,近来又有玉钏儿说的话,她原以为事情已然做定,便也放下了些,忽听着宝玉说这个,倒有些惊异起来:“玉钏儿可说了什么不曾?”
宝玉道:“这样的喜事,玉钏儿自然欢喜,又需说什么?”
黛玉想了想,便将金钏儿许是要定亲一件说来。
那宝玉浑如一个焦雷落在身上,当时就怔住了:“说亲?好好儿说什么亲?”
瞅了他一眼,黛玉道:“总归是先前那么折腾了一场,她有些灰心,也是常情儿。再有,那原是嫡亲的姑妈,那一阵都想着要接她过去,安安生生的静养,这会儿说亲,自然是千挑百选,不会亏待了侄女儿。”
要论这个,宝玉咳了一声,虽然心里悻悻然,却也说不出别话来。毕竟先前金钏儿被撵,他着实有些责任的。这会儿她要选个归宿,哪怕是宝玉向来不喜女儿出嫁,也不好说什么。
黛玉素知他的心思,唇角微弯,似笑非笑着道:“怎得不说话?倒不似你向来的为人了。”
宝玉叹了一口气,道:“我能说什么?就如你说着的,许是与金钏儿,这倒算是好事。先前原是我的不是,偏她却受累了。旧年老爷说我管窥蠡测,原是在理的。”
这话却真不是宝玉的为人了。
黛玉双眉微扬,细细端详了宝玉半晌,才问道:“先前我过去两回,就瞧着你翻着《大学》、《中庸》,这会儿你又这样说,倒是奇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第58章 置宅
宝玉沉默半晌,才道:“我读书,妹妹不喜欢?”
黛玉深深望了他一眼,因道:“蟾宫折桂,自然不是不好的。只人生贵在适然,你向来不喜读书上进,又厌恶官场,今日忽得转过来,总有个缘故才是。”
“这话竟也只有你这么说了。”宝玉一叹,神色间有些郁郁。
黛玉瞧着不对,便拉着他往内室里坐,又命沏了俨俨的茶来。雪雁出去半晌,就端了一盏茶来,又有两碟细点:“大奶奶打发人送来的,说是新鲜做的,请姑娘尝尝。”
黛玉点点头,命雪雁出去谢过,自己则看向宝玉:“究竟怎么回事?”
四周寂静,唯有窗外风声吹过,竹叶潇潇,影子斑斑落在窗纱上,自有一番沉静之气。宝玉瞅着那竹影半晌,才将瑞哥与他说的话,重说与黛玉。
黛玉万没料着,瑞哥竟过去与他说了这些,不觉怔住。待得听完,她默默想了一阵,虽然多有不甚喜欢的地方,可细想来,却是在情在理,原是大有世情之意的。
她不由叹道:“瑞哥的话,你原不用十分放在心上。他早年遭际艰难,打小儿就受磋磨,这心里想着的,自然与你我不同。”
宝玉道:“可他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是世情。”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又提了旧日秦钟亡故后的种种事,“鲸兄临终前说得那一句,正是注脚。我能使那些秦家人松手,原也是借了家中的力,又有凤姐姐打发人来帮衬,才算圆满。然而,家里要有什么事,我又该如何?”
黛玉微微怔然,她看着宝玉,只觉他真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