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体面的,面孔有几分熟悉,兴许是刚才在老太太那边见过的一面,却记不太真切了。

既是老太太那里的婆子,想来是内宅里使唤的,自己这一路,难道是进了内宅,知道唐突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奶娘也没难为他,只小声道:

“这大半夜里,您怎的到这里来坐着,着了风寒却不好,这边是我们大太太的院子,想是大人头一次来,路生走迷了,正好我去前面,大人跟着我去吧,老婆子正好给您引路”

林庭梅忙欠身道谢,奶娘笑道:

“大人不必多礼,我是二姑娘身边伺候的妈妈,您日常见过的长兴是我的二小子”

林庭梅一怔,不想自己误打误撞,鬼使神差的,竟是恰巧撞对了地方,行了几步,站在廊间高处,回头望去,只见点点的灯光隐在重重的屋檐下,分辨不清哪个才是那位二小姐的闺房,探手摸了摸怀中的锦帕,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奶娘引着他到了一个回廊的岔路,便道:

“大人顺着这边向西走,便是我们大爷的院子了,老婆子不便过去,还望大人见谅”

林挺梅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吊钱,略一想,用怀中的帕子裹了,递给奶娘:

“劳烦妈妈走这一趟,这些不成敬意,留着妈妈平日里吃酒吧”

奶娘知根知底,哪里会收他的银钱,可就着廊间摇曳的灯光,一眼瞅见了那块眼熟的帕子,忙接了过来,胡乱塞在腰间,道了声谢,转身匆匆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转过前面一个月洞门,林庭梅才沿着记忆中的路,回了自己歇息的轩阁。

奶娘却也没心思回自己家去了,仍是回了东侧院,进了外间耳房,守夜的春叶已经睡熟了,挨着隔扇们听了听,二姑娘仿佛还没睡着,遂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约听见动静,谢贤半撑起身子,撩开一边的帐子轻声道:

“可是妈妈”

奶娘燃亮案头上的灯,端着过来,拢起帐子道:

“怎的这大功夫,姑娘还没睡”

谢贤咬咬嘴唇,忽的一把拽住奶娘的手道:

“妈妈你告诉我,这件亲事真的能成吗,我心里有些怕”

奶娘叹口气,手里的灯放在一侧的小几上,坐在炕沿边,伸手把她揽在自己怀里,拍抚安慰:

“姑娘这心思越发重了,听妈妈一句话,宽心些才是”

说着把腰间的帕子拿出来塞到她手里:

“兴许也是天意,我刚头出去,正碰上走差了路的林大人”

谢贤眼睛一亮,拿起帕子就着灯光细细一瞧,顿时面红耳热,便知这林庭梅仍是念着她的,心里不禁又是欢喜,又是忧虑,又害怕。

欢喜的是,两情相悦,成了亲可以望见琴瑟和鸣的好日子。忧虑的是,父亲硬是拦阻,却毁了这大好的姻缘。心里也怕自己和林庭梅这样私下传递收受,若是传出去,却是大大的祸事。

奶娘打量她的神色半响:

“我也劝姑娘一句,不管亲事成与不成,今后却不宜再与林大人有私下来往了,若被人知道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我今儿瞧老太太的意思,十有八九是成了,老太太那里应了,大老爷即便不中意,也没法子,那位林大人虽说家里头穷些,倒是个有心念旧的,姑娘就安心吧。”

谢贤听了,心思大定,手里攥着帕子,躺下睡了过去。

谢桥却有些睡不着了,不是她八卦好事,只是她一直以为自己那年在普济寺中瞧差了,可从今天的情景看来,那谢贤和林庭梅之间绝对不寻常。再一深想,林庭梅虽说高中,可家境贫寒,若是没有人指拨,怎么敢来攀附伯爵府的亲事,而且是认定了谢贤,虽说年龄上正合适,也太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