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塞斯静静听恩尼斯夫人说完,心里早有推测,但他没说出来,只握起权杖,说想见见托马斯。
男孩在车厢里呆滞静坐,阿克塞斯和他母亲推门进入,他思考很久才向巴斯克维尔教授问好。
阿克塞斯坐在他的旁边,仔细观察他的眼球后,更加确信心中推测。
记忆紊乱,认知失调,反应力迟钝,的确像是精神病,但也有可能是被咒术入侵了大脑。
而且是面对面的直接施咒,不是远距离下咒,这样在施完法术后,残存的魔力才会被抹除得如此干净,就算仍有蛛丝马迹,也是留在大脑里,而一般的治疗师是不会轻易进入病患的大脑。
这类法术高深且凶险,稍有松懈,就会迷失在汹涌的记忆河流里。
恰好阿克塞斯精通这门法术,担任审判官时,再狡诈再强大的罪犯都被他攻破过大脑。
“孩子,看着我。”
他扶住托马斯的肩膀,语气变得和蔼。
男孩涣散的瞳孔望过来时,瞬间就被大巫师摄住,无法逃开,只能顺着巫师的温柔话语编织的蜘蛛丝,深入记忆河流中。
阿克塞斯的意识跟随男孩走在城堡里,周遭的颜色时而梦幻,时而苦闷,各式各样的气味扑面而来。
宿舍的换洗床被会有雪松和桑木的气味,魔法生物课时绒毛和羽翅会飘荡在空气,下雪时能喝到一杯暖身的热酒,永夜时的寒冷会钻入骨髓,日月星辰和玻璃花窗在周围交替旋转。
脚下时而是庭院的石板路,时而是温暖的皮毛地毯,时而是野外考察时的泥泞土路。
然后,路断在峭壁上,阿克塞斯记得这处,峭壁下应是沙滩大海,可是在托马斯记忆里,它是空白的。
不止是这一处,这孩子近半年来的记忆,几乎都是坑坑洼洼,暴雨倾盆,画面声音支离破碎,其他的触感记忆也被雨水打湿,洇成飘忽的沼泽。
有人对他施展了记忆抽取法术。
那个施咒者明显不精通这类法术,抽取记忆的方式简单粗暴,而且还是短时间内的大量抽取,任由托马斯的记忆出现断节,精神也被瞬间冲击大脑的激烈魔力弄得出现问题。
厉害的施咒者会尽量温和地一点点抽取,再复制其他的记忆水滴,替代空白的地方,或者是用特殊的技法将断掉的几阶记忆重新拼接成完整的河流,避免被抽取者察觉记忆缺失,或是心智出现问题,被人看出破绽。
这个孩子知道什么事?还是看到了什么?又是什么人不惜要用这么艰深的法术抽掉他的记忆?
断掉的记忆河流仍残存断断续续的水滴,都是无意义的碎片画面,阿克塞斯谨慎又细微地筛查。
人的记忆复杂隐秘,河流分支无数,除非彻底摧毁,不然再厉害的施咒者,偶尔都会疏忽大意,这些无意义的记忆水滴往往藏着关键。
终于,当一颗水滴即将飞逝,托马斯的瞳孔动了下,阿克塞斯立刻捕捉住。
水滴中,男孩正折起一张素描画,夹入书本中。
此时,车窗外最后一丝余晖已消散,车厢里的煤油灯燃起火焰,托马斯的瞳孔旋开一朵橙花。
那张一闪而过的素描画,在火光中瞬间清晰。
阿克塞斯的心脏猛地跳动。
会客厅的午夜钟声响起时,安雅在床上惊醒。
吵醒她的不止是钟声,她坐起来仔细听,很确定楼下有人。
偏厅隐隐有光,安雅一走进去就闻到浓重的酒味,侧对着门口的天鹅绒翼背椅坐着一个人,小桌上摆着两瓶开了盖的酒瓶,一瓶已经空了。
“我以为你明天才会到。”安雅不意外见到阿克塞斯,今天的晚报刊登银木市的煤心党已经在前日悉数被捕,她就知道丈夫这两天就会到家。
所以,不该出现洋房的人都已经走了。
阿克塞斯没回应她,安雅发现到他有些不对劲。
一丝不苟的低马尾已经松散,披风都没脱,浑身沾满夜露。下摆和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