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一天,到了夜色初降,这本就用来宴饮享乐的建筑已然恢复了往常的奢靡精致,瑞脑龙涎弥散在空气中,侍女身量窈窕,捧着的鲜果香花比她们的脸庞还要香甜芬芳。
林如稷独自站在偏殿的廊庑下,短短几天憔悴了一圈,看起来真有点像小老头了,晏钧走过去,他尚反应了一下,才怔忪地回过神来,
“哦……中书令。”
晏钧和他一样没有带冠帽,墨发束得很规矩,露出干净的脖颈线条,老中丞看着看着,忽然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发髻,叹气一样地笑,“老啦,连经办个殿试都做不好了。”
“事出突然,怎么能怪你。”晏钧望着不远处的灯火。
林如稷却苦笑,“几十年奏疏不知道写了多少,真到自己遇事,不知怎么就昏头了……还说想收几个门生呢,真是没脸。”
他们都知道说的是封锁客栈之事,现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虽说天子似乎不准备追究,但谁知道呢?
晏钧没有安慰他,他本来就不是能软语温存的性子,只会单刀直入地解决问题,“人呢?”
林如稷也简短地回答,“房间里。”
他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叫住了晏钧,“中书令,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实在不必……”
按在门扇上的手停住,晏钧回过脸,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中丞,你在任多久?”
“……三十余年。”
“中丞不觉得倦吗?”
晏钧望着被光影照亮的窗纸,外头那么喧闹,里头却仍是晦暗一团,“我倒是很倦了。”
林如稷惊异地望着他。
年轻的中书令微仰着头,沉黑的眼瞳安安静静,朝堂共事,他从来强势果决,以至于让老臣们都忘却了他也只是个值得关照的子侄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