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娶妻,”晏钧说,“到八十岁也不娶。”
萧璟的唇角承受不住地撇了下去,声音微颤,“……你一个人多难受。”
“臣有个妹妹,”晏钧慢慢地说着,不像说自己,倒像在哄他,“她丈夫不日就要回京述职,在临清侍奉双亲的弟弟也快要科举……”
萧璟终于忍不住抱住晏钧,把脸埋在他肩上,“我不是这个意思……长策哥哥……”
晏钧没有推开他,他抬手,抚着萧璟后脑,少年天子浑身都在发抖,伤心极了。
那不是情意失落,他觉得心疼,疼得他忍不住哽咽着,去求晏钧,“那我给你赐婚……我给你找一个……”
“有你呢。”
晏钧轻声打断他,收紧怀抱拍着他的背,又说,“照顾你都够气人的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回府就让我清静点吧。”
这番逗弄没起效果,反倒换来怀中人压抑不住的抽泣声,晏钧轻轻叹气,在天子乌黑的发间落下一吻,什么也没说。
*
阿芍这几日都在小院里逗留,她跟两个人都混熟了,早上跟着晏钧读书,日上中天,就带着萧璟出去玩,多是在溪边,也会陪他到处乱转,很快就把村子摸了个遍。
她或许察觉到了什么,但少女灵慧得很,她什么也没说,还是把萧璟当成那个小傻子,很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大管他的举动。
这天,她又和萧璟一起出去,溪边的女人们聚在一起,没人在洗衣服。
“怎么?”阿芍看见她们都扎紧了袖子,带上包帕,有点疑惑。
有个女人答她,“伙房说了,今天要多送一次饭呢。”
“怎么好好的多送一次?”
“谁知道,听说有个大人物要来,这几天工紧的很,”萧璟天天跟她们见面,女人们早都不避讳了,忙着催她,“快收拾收拾,衣服叫照棠看着,回来再洗。”
阿芍回头看了萧璟一眼,欲言又止。
萧璟说,“你去吧,不用管我。”
他这几天精神都不大好,人看着更清瘦了,阿芍以为他想散散心,更何况那个地方她也不敢带人进去,于是说,“那你自己呆着,若是下雨了就回去,衣裳就放在这。”
她嘱咐几句,那头女人们已经走远了,扯着嗓门喊她,阿芍也顾不得再说什么,应了一声跑进了人堆里。
萧璟等溪边彻底静下来,才迈步跟上去。绕过热热闹闹的伙房,他这几天把附近的路记了个七七八八,很容易就从另一边追上了送饭的队伍。
除了那些女人们,还有不少十来岁的孩子,男女都有,人人提着桶或篮子,说说笑笑地,只是步子走得急。
浦嶷山很大,山脉绵延跨了州,萧定衡在位的时候就叫人探过……
萧璟眼睫一动,那份奏疏他读过,说是山脉内虽有矿石,但矿脉太深,品质不纯,远远比不上明州产的,开采徒增人力物力,不如弃之不用。
如果奏疏是被魏自秋动过手脚的呢?
怪不得他宁愿冒着风险也要住在宁安,还特地兴师动众迁一个村子进来,如果浦嶷山近猎场的这一片就有矿脉,那就说得通了。
林子越来越密,渐渐地连路也没有了,送饭的人进了山,也不再嬉闹,只有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指引方向。
萧璟隔着浓绿树影,静静看着那群人消失在了一棵大树后,决定不再跟过去,转身,却瞧见了几步之外一排不起眼的草屋。
像是饲养牛马的棚屋那样,偏偏每个都有门有窗,门上别着栓锁,不知道关着什么。
萧璟的脚步毫不迟疑,他调转方向,不去踩脆嫩茂密的蒿草,慢慢的走过去,随便拣选了一间,透过窗子看进去。
窗子很小,但也足够看轻狭小的室内,泥土夯出的四面墙,地上放着一团棉絮,第一间房空着,他继续走下去,第二间关着一个女人,蓬乱着头发,双目茫然地看着地面,嘴里不出声地念念有词。
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