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人割肉祛毒这回事,薛戎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不出半个时辰便料理完了。

将人面疽割去后,许赫良疼得直吸气,头上冷汗密布,只能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梅临雪站在旁边,看着薛戎为许赫良处理伤处。一切结束后,他便跟着薛戎走出了房间,趁四下无人之时,问道:“你为何不将他十二道大穴尽数封住,而要保留他的痛觉?还有,我方才看你用的,也不是玉露膏,是另一种次等的灵药。”

“看他不顺眼罢了,阿雪连这也要管?”薛戎正用锦帕将染了血的刀刃擦干净。

梅临雪皱眉道:“你可是要收他报酬的,怎能不尽心竭力?”

他还欲再说什么,却见邵问矜走了过来,只好噤声。

邵问矜来到薛戎跟前,似是鼓起了万般勇气,才支支吾吾道:“前、前辈,我有一事想询问。”

薛戎见这位胖乎乎的小弟子常被两位师兄欺压取乐,却都好脾气地一一忍下,对他的印象倒是不坏,态度也难得地耐心:“你问便是。”

邵问矜好奇道:“若是放着那人面疽不管,任由它生长,最后染病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本尊也没见过。”薛戎摸摸下巴,“大概一个人身上会有两颗脑袋?那可真够怪的。”

邵问矜怯生生地望向薛戎:“前辈,我想拜托你帮个忙。我听旁人说,凡是县中感染此种怪病而死的人,都统一由运尸车拉到乱葬岗去,一把火烧掉了。我想到乱葬岗去,亲眼看看那些尸体是什么样子,可又没这个胆量……前辈,你能不能和我一同前去?”

薛戎发现他小小年纪,求知欲倒是很旺盛。正好他也想对此一探究竟,便爽快地答应了:“好啊。”

“太、太好了!谢谢你,前辈!”邵问矜激动得连声道谢。

薛戎见这小胖墩实在单纯可爱,便揉了揉他的脑袋。邵问矜也不反抗,而是傻笑着,任薛戎将他梳得齐整的头发搓得一团凌乱。

梅临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面色变得有些晦暗不明。待邵问矜走后,他才语气冰冷道:“你怎么对谁都是这副作风?”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让薛戎简直摸不着头脑:“什么作风?”

梅临雪并未回答他,而是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入夜,奚陵县的乱葬岗前,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这原是一座隐藏在密林后的荒凉丘陵,行至半山腰,便能看见有条两丈宽的壕坑。

周围站着许多官府吏卒,皆以纱布掩住口鼻,正从一辆牛车上搬下尸体。这些尸首都未盛棺入殓,只用裹尸袋草草一卷,便被抛入了坑中。

连日来,县中罹患人面疽的百姓与日俱增,病死的也不在少数,尸体几乎将壕坑填满。

两人避开吏卒们的耳目,来到壕坑的另一侧。薛戎蹲下身,对邵问矜道:“馒头,你将这些尸首身上的裹尸袋拆开看看。”

邵问矜应了一声,从壕坑中拖出一具尸体,用小刀将裹尸袋割破了,露出那人的遗容来。

薛戎讶异地眨了眨眼,这具尸体竟是个熟脸,正是先前见过的叶府姑爷叶大元。然而,若不是他目力非凡,怕是根本认不出尸体的身份来。

因为那颗头颅好似一颗放了太久的苹果,干瘪萎缩成一小团。紫红的经络交错纵横,浮在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上。

薛戎感慨道:“老天有眼,叶夫人总算不用帮他收拾烂摊子了。”

邵问矜不解:“前辈,你认识这人?”

“倒也不算认识。馒头,你将他小腿露出来看看。”

邵问矜依言照做,当他将尸体小腿处的布料划破之时,不禁吓得大叫了一声:“啊呀!前辈,你快看,这人腿上长了个脑袋出来!”

果然如薛戎猜想的那般,那张人面就像寄宿在人身上的蛭虫,不断吸取人的精血。

最初感染人面疽时,只是身上会出现一处人面形的伤口,随着它逐渐生长膨胀,人就被病气侵蚀得愈发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