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晚上睡觉的时候,那根前端绑着石头的长木杆又从墙头伸过来,只听哗啦一声,今天白天刚换好的新玻璃便又被砸碎。
陈木慢慢坐起来,沉默地盯着破碎的月亮光,把掉在被子上的玻璃碎片一一拾起来。
“他们又来了吗?”陈志田被砸玻璃的声音惊醒,心脏突突直跳,他到底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惊吓,已经一连好几天没睡好,这帮人总是趁着三更半夜来砸玻璃。
“没事的,我收拾一下就好,爸,你睡吧。”
“哎,我给你开个灯,别扎着手。”陈志田伸胳膊去拉电灯拉线。
屋子里有了光,陈木低着头把遗漏的碎片都拾掇进簸箕里,下炕要去扔的时候,一眼扫到了陈志田脸上那凹陷的眼窝,心就像被火燎了一下的疼。
以前都是他爸睡里面他睡外面,方便半夜他爸渴的时候下去给他打水,家里玻璃第一次被砸时,一个小碎片不小心崩到了陈志田眼皮上,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扎进眼珠子里。从那天起陈木就让他爸睡边上,他自己在里头睡,可这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想过报警,光派出所就跑了几趟,可是自己什么证据也没有,家里也没被偷也没被抢,只不过碎了几块玻璃,民警倒是配合地来过几次,自然谁也没碰上,后面陈木也不好意思去麻烦人家。
几天以来玻璃碎片已经攒了满满两个大塑料桶,就算明天再去买新的,晚上也照样被砸碎。陈木站在月亮底下,忽然把簸箕往地上一扔,转身打开院门走了出去,那几个混混可能没料到陈木会出来,并没有走远,见到他出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还有完没完?站住,别跑!”陈木大步朝他们走去,然而那几个人头也不回地往不同的方向溜走,一句话也不说,好像玻璃才是他们的仇人,他们要报复每一块完整无缺的玻璃,而家主人怎么样与他们无关。
“有什么事能不能冲着我一个人来,打一架也好,别再做这种事情了!”陈木喊道,引来村里几条野狗不住的狗吠。
人都跑没影儿了,只剩陈木一个人站在月色惨淡的夜里,他不敢再叫,担忧把附近的人一并吵醒,可是心里堵着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
他从电子厂回来那几天,本来真的打算照自己说的那样把家里的地重新搞起来,他也做好了打算,第一年先种花生,自己去买了花生种子,又把农地除草开垦好,一个人顶一头牛,辛辛苦苦松了几遍土才把种子播进去,结果第二天去看,刚整理好的土地都被人搞了破坏,泥土被铲得稀巴烂,播进去的种子也都被翻出来,就像家里的玻璃一样,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去修补,第二天都会变回原样。
陈木以为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是都多少天过去了,这帮混混仍然没有放弃整他,地是种不成了,可是他也得干活挣钱啊。还有家里玻璃,现在天气还好,不算冷,等到了冬天,冷风呼呼往里刮,非把爷俩冻死不成。
陈木回了家,陈志田还没睡,等他上了炕里头,陈志田把灯关掉,爷俩平躺着,温凉的风从空窗框里钻进来。
“我们是得罪了什么人吗?”陈木刚才大喊的话陈志田一字不差地听进耳朵里,从陈木说不想在电子厂干那会儿陈志田就觉得纳闷,明明干得好好的,领导也重用他,还经常让他去城里出差,他怎么突然说不干就不干了,里面肯定有什么事儿是陈木瞒着他这个当爹的。“电子厂……是不是也不是你主动辞的。”
“是我主动辞的,真的,都过去了,以后也别说这一茬了。”
“那就不提了。”
两个人沉默很久,陈木又开了口,轻声问:“爸,睡了吗?”
陈志田说:“没呢。”
陈木说:“爸,明天收拾收拾,我把你送小姑妈家吧,你去小姑妈那里住上一段时间。”他刚刚盘算了一会儿,这帮小子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自己倒没关系,可是他爸年纪大了,受不了一惊二吓,整天跟着他担忧迟早有一天要担忧出病来。
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