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做过一件对学生不好的事。我担心她又犯病了,一个人在天文台危险,就上去找她。她站在露台边缘,我怕她掉下去,想拉她回来,她却突然把我扑倒在地上,抓我、打我。我没有反击,但她打得太凶,我只能奋力挣脱,向出口跑去。等离开她有一段距离了,就……”
“怎么样?”
“听到身后有一声巨响。我回头,她已经不见了。”
空气一时陷入寂静,陈华的眼神在两个警察脸上来回飘忽,“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是警官,事实就是这样。夏遊是自己跳下去的。”
程勇和季轩对视了一眼,接下来的问题更适合在局里详谈。
程勇的对讲机再次响起。
“程队程队,家属来认尸了。要不要等您回来?”
“我马上到。”
“陈老师,您得跟我们走一趟了。”程勇站起身,做出请的手势。
“当然,当然。”陈华没有犹豫,起身跟上。
将陈华带回警局后,程勇沉默地开着车,独自前往司法鉴定局。
程勇最不愿处理的工作,就是安抚死者家属。虽然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这种浓烈的悲伤还是会呛得他有点喘不上气。但每一次,他都会选择陪同家属认尸。刚刚经历丧亲之痛,家属是最迷茫无措的,来来去去踢皮球的各种部门窗口会加重这种不安。他要在一开始就站在家属面前,告诉他们自己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
下到地下一层之前,程勇裹上了执勤服的外套,停尸房的冷气总是开得很足。走下楼梯,程勇见到警员陪同着一对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女坐在走廊里。墙壁是绿的,灯光也泛着青色,每次走到这里,都有种走进冥河的感觉。
远远一眼看过去,男人岔开腿,身体前倾,胳膊肘拄在膝盖上,手指用力碾着眉头。女人的手机屏幕亮着,一直在拨打电话,但对面无人接听。她还在给女儿打电话。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程勇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程队,这两位是夏遊的父母。程队是我们刑侦队长,负责这起案件。”警员熟练地介绍着。
丈夫站起来,身形高大,哈着点腰,主动和程勇握手。妻子也跟着站起来,圆滚的身子隐在丈夫身后,搅在一起的两只手显得无处安放。程勇对这对夫妻的第一印象:丈夫是家里的话事人,混社会的老油条。妻子是腼腆乖顺的。
程勇给了夫妻俩一张纸条,写有他的名字和电话。警局至今依然用着手写字条的传统方式,以免名片被有心人利用。妻子有些茫然地接过。很快,他们就会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联系了。
“程队,带我们进去吧。”男人说。
程勇点了点头,让警员叫法医过来。很快,丁零当啷的钥匙串声传来,一名中年女法医走到了几人面前,对程勇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
“家属跟我走。”
法医打开停尸间的大门,左手在墙壁上一摸就打开了灯。房间正中摆着一张铁架床,盖着白布的尸体躺在停尸台上。她挥手叫家属进来,指着地上画着的一条黄线。
“在黄线外面看,别靠太近,不可以触摸遗体。”
法医看向程勇,程勇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家属情绪失控要接触尸体,他要帮忙阻拦。
白布掀开一角,露出夏遊被简单整理过的脸。虽然表情很平和,脸上的血迹也被擦干净了,但一看就是死人的脸,绝不可能是活人睡着了的样子。人刚死了两个多小时,为什么就和生前完全不一样了呢?非要说区别在哪里,大概是呈现出一种绝对的静止,每一个细胞都不再活动,以生前从未有过的冷硬姿态定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