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她几乎达到了可以去参加中考的水平。

可就是这次家教，彻底摧毁了夏遊的自信。

夏遊一直知道，自己的家庭条件是整个班里最差的。她之前以为差距不过是吃穿用度，可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学校里的其他同学，每个科目都可以请这样的家教。

对于恒中的学生来说，在外面报大班课几乎没什么用了，讲得太简单。他们需要的是针对压轴题的专项辅导。

都是六点放学，别人回家有全科家教严阵以待，夏遊靠自己一根笔单枪匹马，如何能学得过他们？

夏遊的字典里，没有认命两个字。宁可累死，绝不认输。每天写完作业已经十二点了，根本没时间用来思考不会的题目。

她开始越睡越晚，一点，两点……后来发现早上起来效率更高，于是十二点睡，四点起床。

她当然知道牺牲了睡眠对成绩不会有好处，但只要睡多了，她就会被巨大的负罪感折磨。本来就比其他同学落后，更需要努力，怎么睡得着啊？

无数个清晨，夏遊坐在书桌前苦思冥想。书桌和床之间只用一块大布隔开，阻拦台灯的光亮。

妈妈还在床上睡觉，这个时候拿起手机玩玩，妈妈不会发现的……但是每当夏遊闪过这个念头，就会用力扇自己一个耳光。

她想起化学家教结束后，妈妈拉着自己的手哭了，说都是妈妈没用，不能给你最好的教育。

夏遊说没事的，她自己一个人，一样可以努力。

题目太难了，搞不懂，怎么也搞不懂。

四下寂静，八面无援，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耳光一个一个地扇在夏遊脸上。为什么就是不能专心？为什么就是学不会？

为什么啊？

进入初三之后，夏遊对恒中的好感与日俱增。如果说前两年她还对恒中的严苛管理颇有微词，现在她对恒中只有感恩之情。

能在这样一个一心为学生成绩服务的学校里读书，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铁锤的训话变得和蔼可亲，这个崇尚节俭的小老头，在蓝色羽绒服上打着橘色补丁，每天站在校门口迎接同学入学。看到他，心里就多了一分安定。

还有人在乎我的成绩，恒中的每个老师都在乎我的成绩。我们一起向着未来奋斗。

“同学们，恒中十一连冠的使命正式交到你们肩上！你们会成为恒中光辉奋斗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学校需要你们！祖国需要你们！”

“你在看什么呢？”年轻的化学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站到夏遊身边，弯下腰从她的视角往黑板看去。

他看到夏遊目光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某个小点，一动不动，感到奇怪。夏遊惊醒，不好意思地笑笑，重新顺着老师的粉笔看向黑板。

从天空俯瞰，操场上几十个同学飞速地转着圈跑步，跑出残影。体育中考达不到满分的同学不许上晚自习，要每天在操场上跑一个小时。

夏遊从中寻找着自己的头颅，一颗两颗，没找到啊。

啊，原来我八百米已经能跑到满分了？可喜可贺。

晚上熟睡时，夏遊感到自己身处闹市。身侧千帆熙攘，万马奔腾，一切都以飞快的速度流逝，不可追挽。

三米来高的黑白像素人影成群结队，快速说着夏遊听不懂的语言，在她耳边吵闹。

好吵啊，夏遊抗议。

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夏遊，像一堵山一样朝她压来，在碰触到她的一瞬间化为粉末。粉末越积越厚，将夏遊埋在下面。她无法动弹，也无法呼吸。

腿自己动了起来，倒着从学校的楼梯往下走。跑步第二天会腿疼，同学们一向都是倒着下楼梯的。

还要跑步吗？周围山呼海啸，有很多人站在跑道边替自己加油。夏遊心中生出了勇气，不顾肺部炸开的疼痛，冲过了终点。

铁锤宣布，所有学生都在体育中考中取得了满分！

江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