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康笙扫了眼柳渔手中提着的药草,冷哼一声,终是按捺住了没有发作这便宜女儿。

他转身进了堂屋,王氏一个箭步过来,在柳渔手臂上一拧,“你怎么回事,中午都没回来吃饭,进山采这么点药草要三四个时辰?”

柳渔拂开王氏拧人的手,心里厌恶,却不得不应付,仍是对着陆承骁那套说辞。

“在山里被条蛇吓着,扭了脚,不那么疼了才敢出来。”

王氏就着昏暗的天光朝她脚上看去,见右鞋一侧果然染上了山泥,才知是误会了,面上带出几分讪讪来。

“没事吧?”

柳渔能说什么,淡淡说了句:“还好。”

她把草药提到灶房,拿块竹匾架起来,把草药在竹匾上一一铺开,一边铺着,一边想着刚才在从村正家的婶子口中听到的话,寻思着怎么能从王氏口中套出话来。

王氏平白拧了她一把,正有几分亏心,家里人都往堂屋吃晚饭去了,她给柳渔打了盆水送到了灶房,“净一净手吃饭吧,中午都没吃,这个等下空了再弄。”

柳渔手下的动作顿了顿。

王氏是个矛盾的人,像是完全分裂的两个人,有时候柳渔觉得王氏是极厌憎她的,可大多时候她又会有属于母亲的慈和柔软,厌憎她时就像前两日那样,正常起来就像现在。

她想不出来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能在这两种极端的情感上反复跳跃的,只能往自己父亲那一辈的事情去套,想到此,柳渔侧头看向王氏,忽而道:“我回得这么晚,其实不全是因为脚扭了。”

王氏愣了愣,向着灶屋门外看了一眼,问:“那怎么回得这么迟?”

柳渔垂了垂眸子,把鬼话在心里打了个腹稿,而后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面色发白。

“蹿到我脚上的蛇,是从坟包里钻出来的,我被吓到就昏过去了。”她说到这里颤了颤,抬眼看王氏神色,“我做了个怪梦,梦里全是雾,什么也看不清,有个男人……不,他会飘,他说是……说是我爹……”

王氏陡然看向柳渔,瞳孔骤缩。

柳渔像是有些惊着了,又更多的是不安,“我一直一直醒不过来,爹说他没人祭拜。”

“怦”的一声,王氏猛然起身,带翻了放在长凳上的水盆,水淌了一地,又把王氏的裙摆和鞋子泼了个湿透。

堂屋里大丫跑出来瞧情况,王氏低了头避过柳渔目光,说去换双鞋,转身就走了。

脚步匆匆,落荒而逃。

柳渔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深思。

这之后,王氏明显的心神恍惚,却一次也没再问起过柳渔,关于那个梦境。

甚至于,她着意地避着柳渔。

时间转眼过了两天,柳渔因着扯了脚伤的谎,一连两日都没再往镇上去。

这是柳渔重生回来的第十一天了,已是交四月。

离家几日的柳大郎和伍氏,便在这一天入夜时,乘着雇来的牛车回到了柳家村。

夫妻俩一个背着做木工的家伙什,一个提着包袱,一身风尘却不见疲态。

柳大郎奸滑,那种即刻就要发达的兴奋他想深藏,却抵不住对方开的价码太过馋人,他激动了一路,临下牛车前与伍氏整肃了神色,自觉藏得不错了,实则还是从眉梢眼角透了出来。

这一夜用罢晚饭后,柳康笙和柳大郎父子少不了又闭门叙话一回,伍氏在厅里站着,二房和三房再是好奇也没人敢贴耳朵去听究竟。

柳渔却是知道,他们谈的是怎么把她换成银钱,又能得银几何。

她指尖轻颤,想到与陆承骁的进展,才渐渐把这份惧意压了下去,也清楚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柳渔就悄悄起了床,摸黑进了灶屋。

这个家里,通常起得最早的是当家主妇王氏,她要管着一大家子的早食,安排一天的家计。

王氏今日如常在天蒙蒙亮就起了床,走进灶屋时却被墙角缩着的黑影吓得“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