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芒的记忆突然就飘忽到了八年以前。那个时候她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当时家丁在门口捡了一个哑童,那个时候他似乎是被人毒打过,满身伤痕,他对着每个人的眼神当中都带着浓浓的戒备。她对上他眼中倔强的眼神,倨傲地指着他,“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正好缺个奴隶。”
那个时候他也是用这种眼神对着她,死死地盯住她,满脸的怒气。
她给他取了一个名字,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便将唐弩两字安在他的头上,刚开始的时候她喜欢唤他唐弩,见他不理睬,便在他的身边一直唤他,直到他抬眸瞪她一眼。她明白的,他哑但是不聋,他也逃跑过,柳芒自幼体质奇特,又有名师指导,才十岁武功便已经属于上乘,她很轻易地便能将逃跑的他抓回来,然后关到一间小房里,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关上整整一天。可是唐弩性子倔,放出来的时候一声不吭。甚至连眼睛也不瞧她一眼。
唐家大小姐是个喜欢征服的孩子,可是并不是每一次的征服都能随心而为。他是她过不了的坎,是她踏不过去的桥。
逐渐地唐弩似乎是不再逃了,而是跟着南唐教习武。习武于他似一种本能,他可以为了一个招式,一天一夜都不吃不睡地去琢磨。唐大小姐有的时候也就看不下去了,看着他那认真的劲儿凑上去道,“唐弩,你真笨。我教你吧,但是只给你示范一次。”
她手握那柄笨重的火龙剑,月光底下剑刃闪烁着寒冷的光芒,剑气锋芒,她的招式轻盈熟练。清幽的月色下,唐弩脸上的防备尽失,举剑与她共武,他学着她的招式,武功进步神速。似是默契,每当夜色暗下,后花园的竹林,两人一同习武。
很后来的某一天柳芒想着,她与他的情愫就是在习武中促进生成的吧。
唐大小姐与唐弩认识的那天作为他的生日,她后来还知道唐弩比她大三岁,因此他十六岁生日那年,她找了打造过火龙剑的名匠给他打造了一柄剑,这柄剑唤作水凰剑,后来这把剑一直握在唐弩的手里,直至死去也不放开。
她十四岁那年,他在凤凰花树下小憩。她正寻他,看着那种似是沉睡的脸,不由怦然心动,这张脸长得很好看,此刻静默的神态,少了一分平日里的冷冽,多了一分柔和。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当指尖快要触碰上他脸庞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她不由后退一步,脸色微红。坐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对着她露齿一笑,居然有着说不出的温柔来。
那年他十七岁的生日,她买了一对红宝石耳钉给他,红着脸塞到他的手里,“你太冷了,这个看起来比较热情。”
那天晚上她再看到他的时候,他的右耳带了两枚耳钉,伤口还在流血。唐大小姐闪过一丝心疼,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道,“哎,你真笨……我只是觉得好看,不知道会这么疼,啊哈,以后我再也不会去穿耳洞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不会再冷着脸对她。对于她的使唤,比如,你给将饭端到我的房里来,你给我端洗脚水吧,你给我去送封信,你去山上请一下师父吧……她的很多无理取闹的要求,他居然都不会拒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他就是他的贴身丫鬟,管吃管事不说,还给当保镖,夜里就睡在她的门外,偶尔进来替她盖下被子……起风的时候关一下窗。
这就是她孤独的少年时代,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他不会说话,不过她想,即使他会说话,他也不是个话多的人。
如今她对着他还是会心痛,心锥心地疼,疼得很是难耐。如果她没有遇上她,或许她孤僻了点,这一路走下去必然会很顺,可是因为他,毁了她,毁了她的一切,可是她真的不怪他,因为清芜哥哥爱他,而她也……爱。
程陆伟将柳芒拉过来搂入自己的怀里,似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他带着挑衅的眼神看着唐弩,微勾起唇,“请你放了我的女人!”
柳芒将自己的手从陆伟的手里挣脱出来,一点一点地掰开唐弩的说,她轻声道,“唐弩,我不怪你了,你走吧,他需要你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