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六道”顿了顿, 拉了张椅子坐下,再开口时,便是黄时雨的声音了, 只不过带了些沙哑, 像是羊绒中掺入了砂砾。
“我可没骗你,的确是在养病。活这么久, 天雷都得多劈我几道, 上次差点没救回来。”他拿烟斗敲了敲桌面,似是不太喜欢这个气味,抽了抽鼻子, 啧道:“不过你还真是过多久都这样啊。玩这么大的?差点吓死我了。而且你非要带着他是什么毛病?木头烂成这样了不懂修一修, 拿去当桌脚都嫌歪。”
还是一如既往的碎嘴子。徐行没理会他对寻舟这颇为冒昧的评价,道:“你不是知道?”
“我是知道一点,但也没那么料事如神。”黄时雨一乐,道,“你误会了。六道和我不是上下属关系我管钱财交易,她管情报流通, 我知道她手上有契石这事, 应该还比你晚一点?”
六道的契石,是她早些时候告知徐行的, 用来交换三个条件。其一,少林内乱中不要插手;其二,在这场动荡中保住了悟的性命;其三, 把降魔杵送到她手上暂时。不是永久。
第一点和第二点徐行皆已做到,柳玉楼既然对她下过手, 那没道理对了悟轻轻放过,她将寻舟的石花放了一朵在了悟身上, 果不其然,寻舟与那沉默寡言的大妖又打了两场,双方都没怎么占到便宜。至于其三,她目前还没做到,但之后定然会做到,因为正好她也要用。
若是了难大师听见一人一鼠将圣物就这般如破裤头般借来还去,可能又要生出心魔了。
“说得轻巧。”黄时雨笑道,“你就不怕她是骗你的?那石头我一柱香能给你捡一兜。”
“假的也无所谓。只要能骗过少林,让他们投鼠忌器,真的假的有何区别?”徐行道,“不过,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逼她在那时现身,和我绑在一条船上。好歹最后没出岔子。”
话音落下,室内一瞬突兀的沉默,好似写满字的纸片中忽的夹了一页空白格。
百般算计千般筹谋,放在心中尚可,摆上台面来一一讲清楚,便显得不大好看了。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久远未见,有些生疏的故人,两人都不明自己的位置应当放在何处,半晌,黄时雨才若无其事地道:“出了岔子也没事。”
徐行道:“如何?”
“鬼市不大,藏一个人还是足够的。”黄时雨把靴子也搭在了另一边的凳上,和徐行对着翘,慢慢道,“我和六道不一样,可是正儿八经的良民跟六大宗都报备过打过招呼了。说难听点,你杀封玉,只要当时逃出来了,人死如灯灭,除了她那群手下外只有了难跟你过不去,穹苍碍在我的面子上,未必不想保你。到时自罚三杯便是了。”
不愧是妖奸鼻祖,人脉四通八达,口气只手遮天。
以及,他确实有些变了。
神通鉴被打晕已经习惯了,醒来便感叹道:“阎笑寒还是太年轻了。”
徐行静静道:“你可能是他这辈子中唯一会对他说这句话的人。”
那也太可怜了吧!
黄时雨道:“这些不是问题。只是,你又要开始逃难了,可能还得被路人吐口水。”
“这倒没什么。”徐行不必问神通鉴,也知道自己这回的声望值定然是跌到了有史以来的新低,和玄素的血条一样,她琢磨道,“来追杀我的,多半都是封玉的那些残党,主动来找最好,免得我去……”
“虎丘崖一役后,我的身份暴露了,只是当时用人之际,他们不敢赶我,只能如此心知肚明地每日装睁眼瞎,直到‘功成身退’,用不着我了,才给我封了个闲职长老,俸禄照拿,让我闲着没事就去宗门池子里擦乌龟。我便索性下了山回黄族,替我父母办了丧事,而后又回归老本行,成日在黑市里奔走,也仰赖命长,熬走了那些老东西,在这个位置上坐了挺久。”黄时雨打断了她,滔滔不绝说了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中间还颇有心机地夹带了一些他是如何大发神威、和老东西斗智斗勇洋洋洒洒三千来字,抽空告寻舟的状三百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