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将此人翻来检查,发觉她被自己下意识一个手刀打昏了,估摸半盏茶便会醒,松了口气。她难得有些纳闷地心道,这应该就是那个闯入者了,只是,这个人是普通人……没有修为。那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难道真的只是路过?谁路过会路过到这?
再看了几眼,徐行一顿,道:“哦,是她。”
绫春惊道:“这还是你熟人?!”
“不是。上次年关下山时,你不也看见过么。”徐行道,“酒楼旁边办丧事,那位大孝女啊。”
“……”这么一说绫春也想起来了。听说那还是个大家族呢,也不知内里争夺究竟有多乱。实在无法,徐行只能将这位路过的好生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待她醒来自己回家了。
再至途中,徐行又是一停,道:“不对。”
“又不对?!”绫春抓狂道,“又有人闯进来了?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次来的不一般。徐行左右观视,很快择出一条小道,对绫春低声道:“带丹秋先回族内,我一会便回来。”
她沉下脸,绫春就一句话不说了,也不问什么,立即拉着丹秋钻入小道中不见踪影。没了俩小拖油瓶,徐行也不躲,只是悠悠跟在那动静之后,很快,隔着一道树影,她看见了闯入的那一行不速之客。
一共三人,两男一女,身量相近,都是陌生面孔,边缘处融合自然,不像是戴了面具。身上没有杀气,也无煞气,只是在找什么,看上去应该不是来找茬的……可是,现在出现在此的,不是来找茬的,也得是来找茬的。
徐行剑气扫落,三人前方树叶纷飞,她没一开始便下死手,只是用了点小伎俩,便将一行人搞得晕头转向,分不清自己的方位了。
眼见快一柱香过去,为首那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见终于要出手了,徐行刚一提神,便看他万分崩溃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对着无人的方位道:“不玩了!玩不过!出来吧,我伤还没好呢,倒也不心疼心疼我?”
哪有人的招式是撒泼的?徐行一怔,刚捕捉到什么,便看其中一人转眼看她,笑道:“师尊,真要来不及了。”
余下那女子只是面色十分不善地顺着目光看来,似乎想说什么,顾忌到有谁在,硬生生又将话吞回去了。
坐在地上那人将伪装除去,露出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孔来。黄时雨笑嘻嘻道:“小徐行,我要走了。你真不来看我?算了,反正你不来看我,我也要来看你的。”
“……”
徐行的唇角略微绷了一下,她走出树影,竟有些不知所措似的,往寻舟那儿看了一眼。
是了。他说过,他能搬来的不止那些。
徐行看向坐着的黄时雨,他正弯着眼看她。自铁牢中诈死一遭脱身,他看上去装束虽仍是有些凌乱,但也比从前身陷囹圄时要好太多了。棕衣的束带上扣着一个酒葫芦,那些小本子全都没了,左臂一直软软垂着,抬不起来,看来伤的确还没好,并且不轻。
相视过后,只余默然。
不仅徐行不知还能对他说什么,他也不知自己还能和徐行说些什么,才能不苍白了。
可是,他一定要再来见她一面才行。
黄时雨朝徐行招招手,道:“近一些啊。站那么远?才几年,就和师兄生疏了?”
徐行近了些,刚伸手,便感到一股力道将她往下扯去,黄时雨单臂揽住她,右手在她背上重重拍了两下。
徐行闭了闭眼,被他四翘的发丝扎得有点痒,过了半晌,终于听到黄时雨词穷般哑然道:“要……好好的。”
一盘溃不成军的棋局,两个身不由己的逃兵,三位彼此牵制的友敌,四柄天各一方的旌旗。
太凄凉了。
到最后,他也只能说出两句话,要好好的,和,再见。
徐行看着那两道身影没入鸿蒙山脉,逐渐消失在眼前,她很缓慢地吸了口气,在心中答道。
我会的。
以及,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