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动静,屋里没一个出来看的徐行说服自己,那里面是有人在躲着的,只不过是胆小而已。
指尖滑腻腻地难受,她抬起手,春雨太柔和了,根本洗刷不掉上面粘稠的血迹,徐行有些神经质地搓了搓五指,又将野火拿起来抹了抹,擦完之后,也只是将这血色蔓开弄得四处都是,看起来更加狼狈罢了。
尸体太多了,全都堆在一起,徐行看到有一个人的面孔她认识,似乎……算了,想这个有什么用,人都死了,全被她杀完了。这样堆着不行,虽然这儿偏僻,恐怕也没什么活人会经过,但万一呢?怎么处理,烧了吗?她不能用火了,只用剑?剁碎了丢进河里?迟早会被人发现。还是不管了,先脱身为好?
雨顺着发丝淌进眼里,徐行伸手捋开,手上的血在半张侧脸上染下痕迹,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恐怖。
她顶着此刻这张貌若修罗的脸,很平静地对着空荡荡的面前一字一句道:“你们一定要这样逼我。”
步子晋那似笑非笑说着“小友博爱”的神情,在她眼前闪动,她的身份早就被看穿了。不如说,她从来没有遮掩过。步子晋早知道这村庄有埋伏,他本可以说出来让她避开,却改了主意,送上这匹能让她脱困的马,只为了让她认清一件事。
什么虚无缥缈的大爱,根本不足以让她不愿认输,而怨恨和不甘可以。两边都要,就是两边都不要。
她并非自己想的那样高尚,三年之间,她对这世间、对前掌门、对六大宗的怨恨从未停息,可爱得不够纯粹,恨得不够彻底,她最终还是成了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左右摇摆的懦弱者,她也终于明白,那年穹苍掌门殿里,亭画为何是那样的神情。
正因为有人替她懦弱,她才有资格不懦弱。
徐行牵着红马,将全村的尸体都入殓,熟练地清理痕迹,一切结束后,天色已黑,附近寂寥无声。她去摘了些草喂马,也不打算今日回山了,找了个空屋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一道幽幽的蓝花循着气息飘来,寻舟在外喊她:“师尊!”
他对血腥气极为敏锐,定是发觉这里有场死战,话语中焦急万分,徐行道:“我在这。”
寻舟立刻进来了。没等他说话,徐行便道:“这都不是我的血,我已经恢复好了,没事了。就是后边那些死士的尸首,可能要劳烦你处理一下。”
寻舟:“……”
“怎么晚来这么久,你杀那些人的事暴露了,还是跟我私下见面的事暴露了?”徐行拍拍旁边,让他过来坐好,“他们没为难你?”
黑暗中,寻舟望着她,又是那样的神情。
她一滴眼泪都没掉,他却好像真的要哭了。
徐行感到自己身周是一个深渊,所有人都想来拉她,但她的手却抬不起来,也不能抬,谁要靠近,就会被她一同拖进深渊里。
就在此时,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有些对不起。她想说,小鱼,你真不该回来的,待在海底多好,我也想成为一只任天地塌陷也关我屁事的鲛人,谁来叫我都一头扎进水里不理。有漫长的寿命,想到岸上就到岸上,想回水里就回水里,亲爱的人死了,我伤心个十年,最多百年,然后一切又重新开始。
“有一点……小麻烦。我来晚了。”寻舟靠近了些,乖乖坐在她划定的位置,将她的手一点点擦干净,他低声道,“他们拟定六月后灵境同盟联合出兵,自穹苍开始,先将蛇族捣灭,再至灰族,最后是黄、狐、白三族。”
徐行道:“第一个目标不是蛇族,是我吧。”
寻舟默认了。
能想得到,这顺序是正确的。蛇族不服管又暴躁,离穹苍最近,只要一点小伎俩,便能引起暴动,最后杀掉全族只为反击,这不成问题。然后就是少林附近的灰族,虽然灰族擅躲藏,但是一盘散沙,只要有耐心,各个击破也很简单。再来是黄族了,黄族离得太远,峨眉仅凭一宗之力无法动他们,可想要找理由突破,也不是没可能。只剩下狐族和白族,平白无故杀这两族或许会引起质疑和不满可又能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