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则捡起梨,一手按着洗漱台起身。他重新打开水龙头洗水果,在哗哗的水声中,眼泪不断滚落到下巴,最后滴在手臂上,没入白大褂里,留下不太明显的水痕。

那晚许则做了一个梦,仍旧是二年级开学那天早上的场景,他一个人站在校门内,看见爸爸妈妈和外婆微笑着朝他轻轻挥手,然后转过身,走向一片刺目而模糊的白色光亮中。

梦醒的那一刻,许则无比相信会有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外婆恢复了记忆与健康的身体,见到了挂念的女儿,不再痛苦,不再孤独。

“放骨灰的时候又迷信了一次。”许则说,“外婆一直待在病房里,所以不想把她的骨灰放在殡仪馆,就在陵园买了墓地。”

首都位置较好的陵园没有那么容易买到,这件事也是黄隶岭帮了忙。

但在一无所有的少年时代,如果不是陆赫扬为他请到了顶尖的心内科医生,如果不是陆赫扬汇入医院账户的那两百多万,治疗未必能那么顺利。在外婆被延长的六年生命里,陆赫扬是重要的角色。

脚步声响起,在对方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那头之前,许则就后退一步,把自己的腰和陆赫扬的手分开。

陆赫扬看了他一眼。

“上校!”宋宇柯跑过来,对许则打招呼:“许医生,总算找到你了。”

“估计还要两个小时左右。”他向陆赫扬汇报,又说,“您要不先去车上睡一会儿?”

“不用。”陆赫扬说,“再去转一圈,看是不是还有没来得及撤离的居民。”

说完,陆赫扬抬手摸了摸许则的后颈作为告别,许则却僵硬着,注意力放在宋宇柯身上,怕他发现端倪。

“许医生。”陆赫扬叫他。

“嗯?”许则转回头,不明所以。

然而陆赫扬并没有再说什么,与宋宇柯一起朝外走了。

十点多,阳光正好的时候,天空透出清澈的蓝,医疗车与搜救队陆续到达,对伤员进行转移。

一位战地记者在结束随行拍摄后,询问陆赫扬:“上校,能给您拍一张照吗?做记录用。”

陆赫扬看着其他方向,说:“稍等。”

把小禾抱上医疗车,许则扭头找陆赫扬,恰好与他视线相交。陆赫扬朝他招了招手,许则就立即走过去,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