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漾摇摇头,不怎么信他。
赵连雁便慢慢跟她说着。
赵严正是严厉性子,锦衣玉食这词儿,几乎和他毫无干系,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身边从无伺候的仆从,被当成苗子养,整天就是练武。
“我当时和赵严正也几年没见,一见面还闹出了那样大的动静,根本就不服气,死活不肯跟着他好好学,没过几天就想跑。”
他想跑回去,跑到自己母亲哪里。
“每天学枪学剑,几乎日夜不歇,身体累得不行了,还要耳听八方地观察着出逃路线。”
“可是山东离江南太远了,真的太远了,我的小马还没长大,我也没长大,逃了十几天,绕了很多冤枉路,连省线都没挨到,就被赵严正逮了回去。”
“一路上弹弓打过雀,陷阱下过野獐,甚至没钱住客店,可寒冬腊月的,哪有那么多野物,我饿着肚子,人都要晕了,一个不留神就走到了深林。”
“吊睛白额的大虫你见过吗,我现在能打几个呢,可是当时还是太小了。”
“但是也幸亏我人小,钻到一个小山洞里,它进不去,我也就没被吃,只腿上被它的牙齿划了几道大口子,可我身上又无银钱,只能当了自己的红缨枪买药。”
一个小少年,看着不太明晰的地图,腆着笑脸问了不知道多少路才走到城门,刚进了薛城,就被五花大绑,扔到了大将军面前。
“然后我就被抓回去挨揍了。”
江漾越听心口越下沉,震惊极了,过了好久才开口,“都这样了……还要挨揍吗。”
赵连雁笑了笑:“是啊,挨了好大一顿揍。”
剩下的事情他没告诉她。
那时候赵严正将他拎鸡崽一般拎起,把红缨枪摔在他面前,怒火滔天,字字狠戾,“把兵器给当了?赵家世代从戎,英勇忠烈,一身铮铮傲骨,怎出了你这个没用的软蛋!”
多可笑啊,赵严正甚至觉得,他是受不住营中锻炼,吃不得糟糠野菜,禁不住苦,才想要跑。
他只是想找一找自己的家罢了。
他依旧想跑,只是赵严正看得他更紧了,加大了训练力度,一天下来,骨头缝里都透着疼,根本没机会,也没力气。
就这么过了一两年,营中虽艰苦,可他也偷偷攒下了足够的银两,踏雪长高不少,一日可行千里。
他当时想,他终于找到机会了。
可上天最会给他开玩笑,他那时候包裹都打点好了,路线都能随手画出来,偏偏他刚想掀帘子,赵严正便进来了。
他拿着一壶酒,淡淡道:“你娘又嫁人了,如今是柳夫人了。”
哦。他道。
赵严正虽说是将军,可他为人严肃冷硬,几乎从不沾酒。
他罕见的醉了,话也多了起来,说赵家百年基业看似鼎盛实则岌岌可危,树大招风,皇帝早就对他们多有忌惮,无数个世家想要看他们往下倒。
要想堵住人嘴,必要顶住威压做出实际,而这个出头之人,一定得是赵家子。
赵严正说,他并不把乔氏的孩子当做是儿子。
他道:“你难道想要看赵家毁于一旦,看梅家也受牵连,若你再不警觉起来,两个家族的衰败,你能承担得起吗?”
他承受不起,于是他首先是赵家子,而后才是赵连雁。
人人都说赵家小将军,少年俊才,颇负盛名。
他却宁愿自己从不姓赵。
时光如流水,年少时对于母亲的那点依恋也渐渐褪去了,他回京复命之后,在柳府里住了几天,梅玉温举止的小心翼翼,眼里的愧疚不安,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其实哪都不自在,华贵端方的国公府,人人称他世子爷,带着虚假的皮拍须溜马,他也懒得理会。
于是便老往外跑,就这么遇到了江漾。
他不过想折一只花看看,偏生被她逮住了,那时候她从花枝里冒出头来,脸上脏兮兮的,鼻尖沾了灰,偏偏一双眸子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