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是真真正正吓到了太子,他张着嘴震惊的模样却恰到好处适合这个问题的回答――那就是没有回答。

皇帝又道:“罢了,你也辛苦了,去看看你弟弟,然后便歇息吧,记得也让太医给你把把脉,开些温补之药,别太过操劳你倒在朕前面倒下了。”

太子并不知道的是,在卓思衡为他安排的角色里,正是这份“拙”有着比“巧”更神奇的成效。

越王越是上蹿下跳,安静的太子便显得弥足珍贵。试问皇帝病重的时候,是喜欢看到儿子操弄兵权――即使为着还算正当的理由,还是希望看到儿子守在床前?这是不言自明的,当然是哪个威胁小他更愿看到哪个。

皇帝这种生物,对“孝”的需求永远不如“忠”多,无论对大臣还是儿子,都是如此,只不过儿子的孝便是忠,诠释方式不同,可内因本象却从无二致。

卓思衡在太子安静的时刻让越王更加躁动,无论皇帝还是其余牵扯其中的官吏,都会看出二人的对比。

只是他也有未料到之事,白大学士的死是个让人苦痛的意外,卓思衡至今思及仍然心口憋闷,而面见皇帝时,他的这位顶头上司也并未言语,只递给他一张诏书的草拟,温言道:“云山,朕的近臣里你的文辞最佳,看看这封诏书是否还有待改之处?”

诏书不为别事,正是追封白琮白大学士谥号的旨意,其中多为美言安抚之辞,单看这个诏书,卓思衡便知道皇帝是不会处置越王的,但越王也已经永远失去了他渴求的一切。

第178章

卓思衡看诏令沉默太久,苦涩的药香缭绕在二人之间,皇帝并未催促,只是在一段时间的寂静后忽然慨叹:“你自入翰林院便是由白爱卿主事,他这一去,你心中定然不会好过。”

“陛下拟定的谥号和追尊的哀荣都十分优渥,臣无笔可改。”

卓思衡的悲伤并非装模作样,他与白大学士不算深交,可也曾经共事多年,若是寿终正寝他也不会似此悲愤,偏偏是人祸至死,诏书里却只能说白琮白大学士“忧劳忽隐患,尽忠竭智而去”,这不是给越王找台阶,这是为避免皇族同朝臣的矛盾在避重就轻而开脱。

这是卓思衡早就预料到的结果,皇帝是不会为了白大学士一人而处置自己的儿子,即便他也愤怒,但为保全皇家颜面及尊崇,他也会竭力保下越王。只是卓思衡不会让此事白白过去,至少,越王也必须付出前途尽毁这个代价。

“朕听闻封锁贡院时云山你也在场,你如何看待整件事的始末,朕想听听看。”皇帝折回诏书,温言道。

“陛下,此次科举臣应当避嫌,即便弊案当前,臣也无有可言。”卓思衡沉着道。

“云山一定要谨慎至此么?”

“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

皇帝看着卓思衡,似叹似诉,接道:“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云山你是君子,但并非人人都能做到。也罢,你家中亲眷应考,多说一句只会给你平添烦扰,但这事如何善后,朕是必须要听听你的主意。”他忽然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道,“毕竟搞出这样大的动静,总得想想后面怎么办。”

皇帝是几乎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即便是私下同臣子交谈,他都尽量平静,卓思衡听出其中的不耐和厌烦,决心将火上浇油进行到底。

“回陛下,臣以为当先安抚人心。”

“是了,朕也下诏安抚白爱卿的亲眷家人,也给他长子帖了个高职。”

卓思衡拜道:“臣所言并非安抚朝臣,而是安抚百姓。”

“为何?”皇帝似是没预料到卓思衡所言安抚竟是这一节,不过他到底在九五之尊临朝多年,立即明白其中缘由,追问道,“可是京中起了骚乱民心有变?”

“民心有变虽不至,但确有乱象。”卓思衡说话总是有种恳切的诚实感,将实话和夸大其词混合一处,全然没有半点虚色,“陛下有所不知,当日我一路奔走,见禁军入城后各处均骚乱不止,陛下勿忧,禁军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