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可是涨了。”他一指桥下的撑柱,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眼看快要超过一丈。吴定缘怒道:“谁会算那些东西,闭着眼睛去摸不就得了。”阮安正色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你若不算清楚,怎么找得到入口?”
吴定缘有心想把阮安按进水里,可他一个小矮子,恐怕没够到底就淹死了,没奈何,只能放松开来。阮安闭目默算片刻:“以你的身高,往下沉的时候,默数七个数,应该就差不多了。”
“神神鬼鬼……”吴定缘嘟哝道,但还是按照阮安的指示,再次沉下水去。他默数七下,然后伸出手去摸,忽然发觉手感和刚才不同了,微微发软,还有些黏腻。吴定缘精神一振,伸开五指狠狠一抓,然后迅速上浮。浮出水面之后,他伸出手来一捻,指缝间残留着一些黑黑的泥渣。
“应该就是这里了。”阮安判断。
吴定缘第三次沉下水去,这一次他换了双脚,拼命去踹那一面墙。踹到气不够了,便上来换一口,再继续踹。如是者五,终于在第六次下沉之后,他一脚踢出去,忽觉前方一松,似乎坍塌出了一条圆形通道,脚下传来一阵微弱的吸力,咕噜咕噜一连串泡泡冒了上去。
阮安一见泡泡,喜道:“成了!成了!”忽然想起来自己是被胁迫来的,情绪又迅速消沉下去。昨叶何见他好笑,摸摸脑袋:“乖,咱们下去吧。”
阮安急得直比画:“这条甬道从城墙下贯入内金水河,一共长三百步。现如今堵口被砸开了,里面全是水,想过去得闭气游过一百五十丈,我可憋不了那么久,一定会溺死在半路。”
昨叶何一听,脸色一僵:“你怎么不早说?”
“我每次要说,都被你们打断啊!”
吴定缘知道,阮安绝非危言耸听。如此狭窄黑暗的甬道,旱地钻行一百多丈都很难,更别说此时里面灌满了水。而且甬道的对面到底怎么封堵的,能不能及时打破,都属未知。稍有不慎,就可能活活淹死在里头。
他在水里划动着,注意到昨叶何的表情很不自然。她再如何聪明,毕竟未经锻炼,钻一百多丈的水下甬道与送死无异。可是掌教在侧,她又怎么肯临阵脱逃?吴定缘沉吟片刻,开口道:“我先进去探探。”
昨叶何一怔:“掌教你自己进去?这怎么行?”吴定缘道:“这甬道太窄了,人去多了也没用处。你再逼一逼阮安,说不定还有别的路。如今只剩一天时间不到,不可耽搁。”
昨叶何如何听不出用意:“掌教你若让我进去,属下绝不推托。”吴定缘盯着她道:“我说过了,我会在京城把所有的事都做一个了断,但不是现在。”
“可是……”
“我另外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做。”吴定缘道。
“嗯?”昨叶何有些迷惑,还有什么事比眼前的更重要?
“你们白莲教最擅长的事。”
吴定缘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来,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沉入水底。
那一瞬间,雨声在耳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闷闷的流动声。吴定缘伸出双臂摸到甬道两侧,轻轻一按,让身子横过来,钻入漆黑的甬道之内。
甬道比想象中要宽一些,壁上凹凸不平,正好可以一路扶着前行。他尽量控制着呼吸节奏,避免耗气太猛,向前方茫茫的黑暗中挪动着,不知不觉,仿佛又回到了南京正阳门的门洞里。
在那个漆黑的狭长门洞里,吴定缘第一次感受到了谶语一般的征兆:来路晦暗,去路不清,在四周倾压而至的逼迫中,偏偏生死悬于一线。两京相隔千里,可他此时在紫禁城下的甬道中,竟能感受到几乎完全相同的命运涌动。
不,两者还是有一点不同。
这一次,吴定缘的心中多了一根锚,在黑暗中牢牢牵系着他,不致在乱流中迷失了方向。即便身处逼仄甬道中,他也清楚地知道,该去何方,该做什么。
吴定缘稳稳地朝前方挪动着,手脚并用,心无旁骛,没有一丝犹豫与彷徨。就在肺里的气息几乎要耗光的时候,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