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太子阴养的死士?”汉王疑道。朱瞻域摇头道:“确实只是应天府的一个小捕快,不过太子没死,与他大有干系。”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吴定缘这个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大局已定,连张皇后都没办法,他一个小捕快还指望有机会翻盘?
难道他在拖延时间,等太子赶到?朱瞻域更加奇怪,且不说他已派出两股青州旗军精锐,在京津之间拦截围堵。就算太子运气逆天逃过追杀,他也绝等不到。周围那么多禁军,几个呼吸之间便可以把他剁成一堆肉泥。
如此垂死挣扎,意义何在?
从吴定缘的表情上,朱瞻域看不出答案。他也不多想,直接从船上抄起那把手铳,填药装丸,动作十分麻利。刚才对准的是右手,这一次该瞄准的是心脏了。早点弄死这只苍蝇,不要再耽误父王夺位了。这个距离,绝不会射偏。
吴定缘也看到了朱瞻域的举动,他淡定地伸出仅存的左手,在半空轻轻紧握,然后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他抬起长腿,对着龙的车厢用力一踹。
龙乃是移灵专用,所以四边车厢不需要似寻常大车那样加固,仅仅只是用榫卯卡住几条雕花挡板。被吴定缘这么一踹,雕花挡板应声而碎。
这座宽台的坡度很陡,龙车在顶端摆成一个倾斜的角度,只是车轮被轫石挡住。此时挡板没了,搁在车上头的楠木棺材登时失去约束,从车厢徐徐滑出。
这是大行皇帝出殡用的龙棺,不是陵寝里用的那种真正的棺椁,但也得有两三百斤。这么沉重的一尊重物,靠着自身重量朝下方隆隆地滑去,好似一条从干船坞下水的大舟。
朱瞻域本来已瞄准了吴定缘,一见此物泰山压顶般朝他们父子撞来,吓得面无人色,赶紧收起火铳,抱着汉王朝旁边的小船上倒去。
只是一瞬间的交错,盛殓着洪熙皇帝遗体的龙棺与汉王擦肩而过,呼啸着砸入水面。一时间,午门前诸多贵人心中俱是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第二十七章
这是谁也不曾预料到的发展。
没有人想到,吴定缘居然像泼皮一样,侮辱大行皇帝的梓宫;更没人明白,事到如今,他这么做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即使是单纯想泄愤,也犯不上跟洪熙较劲啊!
汉王和朱瞻域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来,看到那具金丝楠木棺材在水面几番上下,最终居然稳稳地浮起来了毕竟此时午门前的洪水深度有增无减,给中空棺材提供了足够的浮力。
朱瞻域知道吴定缘想做什么。几百斤的大木棺,如果真的正面撞中两人,就算不死也得筋骨寸断。
想到这里,他居然有些佩服这小捕吏,那家伙在穷途末路之际,居然还能想出这么一个翻盘的杀招,着实厉害。
可惜呀,我见机比你更快,抱着父王避开了这最后的反击。气数使然,得天独眷,这大势可不是你一个小蝼蚁能撼动的。
朱瞻域带着怜悯朝山顶望去,可却没看到吴定缘的身影。他怔了怔,急忙移动视线,却见到那个瘦高的影子飞速冲下宽台,高高跃起,然后……然后竟跳到了龙棺之上!
只见他双足一踏上去,宽阔的龙棺在水里左右摆动几分,并无倾覆之状。吴定缘站稳之后,左手往上一拽,将那根写着“大行皇帝梓宫”的铭旌从棺旁拔起来,手腕一转,倒插入水中,斜撑一推,龙棺居然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朝着端门方向浮去。
他,他居然把天子的棺椁当成了一条船!
午门前的人都被这一幅荒诞画面惊到说不出话来。一干重臣不消说,就连城头门口的禁军们与宦官们都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得是多么胆大妄为的狂徒,才能想出拿天子棺椁充作洪水之舟,何况洪熙的遗体还在里面啊!这等僭越,只怕将那混蛋凌迟个十次八次都不够。
全场唯一没动的只有杨士奇和朱瞻域。
杨士奇正在凝神细思,吴定缘既然是太子的人,做这种侮辱洪熙的举动意义何在?难道说还别有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