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如梦初醒,他方才从行人司转调詹事府,却在细处失了计较。
吴定缘手掌猛一拍门,发现里头插着一根门闩,根本推不开。他立刻回身上马,然后借助马背的高度,跃至墙头跳入院内,然后把门闩抬起来,放于谦进来。
这处院子只有十几步方圆,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尘土、一片残叶。院中是一座单间屋舍,舍角种着几丛剑兰与剪红罗,窗下还搁着一盆雁来红。水缸、陶炉、铁釜、碾子等物在院中排列得井然有序,一股淡淡的煎药余苦弥漫四周,确实是一位医师的宅邸。
屋舍里轩门响动,一个女子探头出来看,她云鬓散乱、衣襟不整,似乎是在做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吴定缘上前一步,伸手把门边抓住,恶狠狠地喝声让开。女子尖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吴定缘没管她,飞速冲进屋里,却发现里间空无一人。一张竹榻上搭着件青布曳撒,旁边扶钩上是一条长长的皂绦,而那个“普济”药王箱,正搁在墙角的柜子边。这些东西,证明那个被老贡生目击的神秘医师,果然是苏荆溪。
他扫视一圈,看到后窗敞开着。这个苏荆溪反应真是机敏,一发现动静不对,立刻逾窗而逃。于谦此时也冲进来,吴定缘顾不上多说,摆手让他搜搜屋子,然后也从窗口飞快地跳了出去。
甫一落地,他就觉得脚下不对。原来这间屋舍没有厨房,煮饭熬汤什么的都在后窗下。吴定缘的落脚点恰好踩到了一口黑锅之上,咣当一声,大锅扣翻在地,差点绊了他一个趔趄。
吴定缘骂声晦气,待身体恢复平衡之后,再抬头看去,这么一耽搁,对面已没了人影,只看到后院横着一道夯土山墙,约莫一丈高矮。苏荆溪应该是翻过这道土墙,跳进邻居家的庭院了。
一旦让他上了街,这事便会加倍棘手。吴定缘咬咬牙,挣扎着追了上去。他不是很习惯这种抓捕,往常都是他在背后偷偷出主意,自有父亲吴不平和一干虎狼衙役冲在前头。不过,眼下那个小杏仁指望不上,看在三百两银子的分上,只好亲自上阵。
他冲到墙根,一番助跑直接蹬上墙头,然后迅速跳到另外一侧。“噗”的一声,两只靴子同时踩在了松软的泥土之上。这是一片精心侍弄的小园,虞美人、秋牡丹、西府海棠等十几种名贵的花卉错落有致地栽种在圃畦之间,尽显雅致。
吴定缘可没心思去欣赏,他还未及观察逃犯去向,就听到屋舍那边传来于谦的大嗓门:“你要干什么?不许走!”
难道是那个丫鬟要跑?吴定缘心想。幸亏把于谦留在那儿了,苏荆溪若是追不见,还得靠那丫鬟寻人。他按定心神,忽然看到眼前绿油油的芭蕉叶子上,伏着一只肥大的斑蝥。
奇怪,如果刚才有人急促地跑过去,它受到惊扰早就飞走了才对。
一个离奇的念头猝然闪过吴定缘的脑海,随即牵连起一个刚才未留意的细节。
那个吓得瘫坐在地的丫鬟,虽然发髻散乱,衣衫不整,那条马面裙下遮掩的双足,却套着一双医师才穿的白皮琴靴……糟糕,苏荆溪就是那个丫鬟!是个女子!
吴定缘刚才还笑于谦先入为主,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一门心思以为医师必是男性。事实上,江南一带的女医师有不少,只是很少抛头露面罢了。再想到朱卜花的身份,女医师进皇城给宦官看病,岂不正是医患两便?
吴定缘暗骂自己糊涂,赶紧转身回去。就在这时,那边于谦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逐渐远去。
糟糕!
一步慢,步步慢。吴定缘急忙跃过矮墙,冲回屋舍,看到于谦斜倚在门框旁边,右臂的袖子被割开一条大口子,内里肌肤鲜血淋漓。
“她,她突然拿出一把药剪,把我给刺伤了!她才是苏荆溪!”于谦捂着伤口,略带委屈地喊道。
这女人着实了得啊,吴定缘大为感叹。
从于谦在门外自报官职一开始,苏荆溪便窥破了两人的来意。她迅速脱下曳撒,露出亵衣,弄散了发髻,造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