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一批风磨铜被盗,吴定缘暗中定策,吴不平领衔追查,父子携手把案子在短短三日内给破了。商人为表感激,捐了几件铜器献给应天府,大器被知府老爹留下,吴不平分得一个铜香炉。父子俩一商量,干脆给吴玉露做了生日礼物。
吴定缘至今还记得妹妹收到礼物时的惊喜表情。她正和一群闺密玩调香,每天都把炉子擦得锃亮,没事就试香,屋子里总是弥漫着奇异的香味。他永远搞不明白,那些玩意闻起来差不多,妹妹怎么能分辨出彼此差异。吴不平也是一脸懵懂,这成了父子俩永远解不开的谜。
随着手掌逼近炉边,昔日的画面不断在他脑中闪回。当掌心即将触到炉耳之时,吴定缘突然扯下裹伤的棉布,露出掌心被苏荆溪刺穿的伤口,直接贴到了香炉敞口的锋利边缘。鲜红的血迹从伤口渗出来,在如金粟一般的铜皮表面留下一抹朱痕。
“我吴定缘以血代香,就此起誓。我会为我爹报仇……”吴定缘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道,手掌不停摩挲着炉边,仿佛只有更多的鲜血才能让誓言变得更加有力。
朱瞻基俯身把香炉接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走吧!”
吴定缘挪起身子,轻轻地把父亲的半截尸身搁下。吴不平下半身被石头压得死死的,无论如何是拽不走的,何况若他的尸体不留下来的话,吴玉露会有危险。
苏荆溪上前要替吴定缘重新包扎伤口,他却摆了摆手,扶着巨石挺直了身体,朝着出口望去。黑暗中他的双眸闪闪发亮,似乎正自蜕去慵懒的壳,露出锋芒来。
“去北边。”他哑着嗓子道。
“为什么?”于谦一怔。正阳门几乎可以算是留都最南边,眼看距离出城只有几丈距离,现在却要重新返回城里,未免太折腾了吧?
“你都嫌折腾,白莲教和勇士营自然更想不到。”吴定缘道。于谦听明白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也是兵法里常说的。
“可是,北边太宽泛了,总得有个具体的去处吧?”苏荆溪问。
“富乐院。”吴定缘又翻出一把备用的铁尺,插回腰间。
于谦听到这个名字,捧着香炉的双手一颤,表情像是被涂了一层白及浆子。那不是吴定缘在教坊司相好的窑子吗?这时候还要去那儿?他正要说什么,却被朱瞻基伸手拦住,道:“你去富乐院,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吴定缘点点头。朱瞻基严肃道:“去那里,对我们离城有帮助吗?”吴定缘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好,用人不疑,听你的!”朱瞻基做出了决断。于谦看看太子,又看看吴定缘,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他们离开不久,昨叶何赶到了正阳门外侧。城门洞子内外已乱哄哄聚了很多人,有白莲信众,也有勇士营、城门卫与五城兵马司的人。他们各自站成一个圈子,不时向彼此投去充满敌意的一瞥。这时一个男装丽人大喇喇地走过来,立刻把视线全吸引过去了。
昨叶何亮出朱卜花发的腰牌,却没着急进去。她先从怀里掏出一包荷叶,好整以暇地剥开,荷叶里包的是刚蒸得的糯米茶糕,长长一条盘好。昨叶何先趁热咬上一口,芝麻、核桃、桂花的香气一起喷涌而出,就着糯米香甜,让她全身毛孔都舒张开来。
她从小就坚信,甜是神之胆。尤其在面对极端复杂的局势时,只有摄入足够多的糖分才能保持清醒,做出决断。
几口吃完茶糕,昨叶何把荷叶一扔,弯腰钻进城门洞子。里面支起了十来个灯笼,把甬道照得灯火通明,狭窄的空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那块夺走人命的巨石已被强行撬起一角,可以勉强看清底下的情形。石下是好几摊烂糊血肉,状如地狱。周围的人几乎要呕出来,昨叶何却饶有兴趣地蹲下身子去观察,甚至还把头往里探了探,想去看清某一摊血肉上被压扁的头壳。
“铁狮子呢?”昨叶何站直了身子。
“在另外一侧,压毁了一半身子,死了。”一个坛主恭敬地回答,“据跟随铁狮子的信众说,他们当时绕到正阳门外侧堵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