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9 / 85)

,家学渊源。苏大夫年岁不大,只有二十出头,加入普济医馆亦不过数月,平时不爱与人来往,手段却极高明。苏大夫治好了朱太监的脸疽之后,便从普济退馆,寓居于成贤街的巷子内。那里靠近皇城,方便为朱太监随时诊治。从普济医馆出来,于谦一把抓住吴定缘的袖子,厉声问他:“为什么突然怀疑朱太监?难道有什么证据不成?”吴定缘耸耸肩道:“没证据。但现在南京城里只要还活着的官员,都有嫌疑。”“朱太监掌管禁军,本来也该在皇城迎候,并无疑点。”于谦顿了顿又道,“何况他近日脸上疽病发作,不便前往东水关,这也是我亲见的。”“哦,你是说,一个为朱太监治病的医师,却在爆炸前一刻离开东水关码头,是个巧合?”“呃……”“小杏仁,你这样是没法查案的。”吴定缘同情地看着这位外行人,“莫有任何先入为主的判断,莫要轻易否定任何你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到头来只会害了所有人。”“可是,光凭这点就认为两者相关,未免太牵强……”“牵强不牵强,找到那位苏大夫问清楚不就得了?走吧,听话。”吴定缘走过于谦身边,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吴定缘身材高大,比于谦足足高出一头,手掌正正拍在后者的进贤冠上头。于谦如同被火燎了一下,整个人先是一僵,然后气急败坏地跳开一步,双眼瞪圆,像一只奓了毛的怒猫。冠冕象征着朝廷体面,一个平民胆敢唐突上官,搁在平时是要吃板子的。于谦不知这人怎么突然来这么一下,实在太不分尊卑了!吴定缘哈哈大笑,心里畅快不少。锅头饭好吃,过头话难说,能捋捋当官的虎须,也就得趁这时候了。在于谦怒目瞪视之下,吴定缘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于谦呆了呆,也只得爬上驴背,迅速跟上,连驴背上的蛮毯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驴背是尖的,不用毯子垫着的话,坐起来很不舒服。于谦一路上屁股如坐针毡,神经质似的不停地摸着进贤冠,总觉得要歪掉。成贤街在复成桥的西北方向,几乎已是秦淮内河的末端,距离北城墙外的后湖已是不远。这一带住的多是武弁、宦官和太学生们,颇为讲究文饰。街头巷角都遍植扬州桃与树兰,花如碧桃,叶茂有香气,让整片区域都弥漫着一股馨香馥郁之气。苏荆溪住的地方,在成贤街中段的大纱帽巷内。这里住的多是殷富人家,门面轩敞,院进很深。走在巷子里头,两侧的乌檐墙头上爬满了牵牛、素馨和杜鹃花,露出一片翠绿与绯红,如果个头足够高,还能看到院内的银杏树和龙爪槐。他们很快找到一处夹在两处庭园之间的衬宅。这种宅子是借两侧邻居的山墙为壁,独屋独院,不甚宽敞,却占得“幽静”二字,最受来南京读书的外地士子欢迎。吴定缘下得马来,上前敲了敲门。过不多时,门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谁?”两人对视一眼,原来宅子里还有别人,不知是他的妻子还是丫鬟。于谦开口道:“在下詹事府司直于谦,因家中亲眷染病,求见苏荆溪先生。”他嗓音洪亮,院子里听得清清楚楚。那女声道:“先生近日不接外诊,请回吧。”“人命关天,苏先生若能听一听症状,给些建议,也是好的。”于谦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焦虑,这倒不是演技。眼下只有赚开这道门,今日南京的大灾劫才有解法。里面沉默半晌,才又响起声音:“你把病人症状写在纸上,塞过门来,先生闲时自然会去看。”于谦坚持希望当面一晤,里面便没了回应。一旁站立的吴定缘突然脸色一变,道:“不对。”于谦问他:“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道:“里头这医师若与宝船爆炸有牵连,就该知道东宫僚臣已全数都化了灰。你刚才自称是詹事府司直,他怎么会不起疑心。”于谦如梦初醒,他方才从行人司转调詹事府,却在细处失了计较。吴定缘手掌猛一拍门,发现里头插着一根门闩,根本推不开。他立刻回身上马,然后借助马背的高度,跃至墙头跳入院内,然后把门闩抬起来,放于谦进来。这处院子只有十几步方圆,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尘土、一片残叶。院中是一座单间屋舍,舍角种着几丛剑兰与剪红罗,窗下还搁着一盆雁来红。水缸、陶炉、铁釜、碾子等物在院中排列得井然有序,一股淡淡的煎药余苦弥漫四周,确实是一位医师的宅邸。屋舍里轩门响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