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55 / 85)

蹙,正要挪开,朱瞻基却大喝一声:“不准挪开,看着我!”吴定缘只好保持视线,持续了三四个呼吸的光景,只觉得刺痛感从太阳穴延伸出去,像一柄烙铁顺着额头缓缓切开,把头盖骨里搅得天翻地覆。他终于坚持不住,发出一声呻吟,整个人抱住头蹲了下去。苏荆溪见状赶紧伸出指头按压他风府、天柱两处。朱瞻基没想到吴定缘反应这么强烈,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吴定缘喘了好一阵,才勉强站起来,额头上仍是青筋绽露。苏荆溪起身对太子道:“不碍事,只是轻微的头风病发作,大概受了什么刺激。”“刺激?看到我的脸就这么大刺激吗?”朱瞻基半是不满半是郁闷。苏荆溪道:“民女之前经手过类似病症。这种病,多半是患者经历过什么惊怖之事,从此一见相似之物,便有反应。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这个道理。”朱瞻基纳闷道:“我之前可没见过他!”苏荆溪低头拿住吴定缘右手,一边向虎口施力一边问道:“你可曾为天家做过事?或者见过什么宗室?”吴定缘摇摇头,甩脱了她的手。他可不想再横生什么枝节,只要于谦一到,把这些人送出城去,从此江湖不再见。苏荆溪从腰间取出一条布带,给他沿太阳穴紧缠一圈,一边缠一边细声道:“不管你存着什么心事,这么常年郁积于内,壶满则溢,早晚要生大病。心事不能憋闷,还得要跟别人说出来才好。”吴定缘冷笑道:“茶水凉暖各人知。你到处打听别人的心事,到底有什么居心?”苏荆溪道:“我是个医者,见到奇病怪症,总不免见猎心喜,能有什么居心?”“我又不痛不痒,算得什么奇病怪症?”“心病也是病,只是不为人所重罢了。以民女这几年行医经验,若以言语为汤药,以倾听为调理,往往心病自消。所以我见到人,总习惯想去多聊聊。”吴定缘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几句话就能治病?只合去哄哄深府里的女眷吧。”“茶水凉暖,其实人不自知。”苏荆溪点了一句,然后知趣地闭上嘴,一言不发地缠完了布带,便站到一旁去了。吴定缘摸摸脑袋,虽然被勒得难受,但刚才的不适感确实少了许多。“看来我爹说得对,无论什么人都会有优点。”吴定缘低声道。苏荆溪知道这是他在表达谢意,微微一笑,转去陪太子闲聊。过了约莫一个水刻,远处街道传来脚步声,于谦匆匆赶来。他家里只剩一件大祀时才穿的朝服,那件肥袖的赤罗衣穿在身上颇为臃肿,蔽膝前头两根赤白色的大绢带子来回飘动,感觉随时会把他绊倒。“你怎么……穿了这么一件?”吴定缘有点不能理解,你们是去跑路,又不是祭天。“可以吓唬人啊。”于谦理直气壮地回答。行人的职责是抚谕四方、颁行诏敕,所以使者的冕服都格外华丽,不华丽不足以体现出朝廷威仪。对那些搞不清官员品级的军民来说,越夸张的袍服造型越有震慑力。尤其于谦本人相貌英伟,衬上朝服更是气魄堂堂。“那么,你路上有没有遇到盘问?”“没有。我这一身穿着,谁敢拦着?”吴定缘点点头,说等一下你们别出声,听我说就行。然后他重新排了一下队列:淫僧与捕快在前,行人搀扶着妻子在后,朝着正阳门走去。正阳门正在修葺中,因此夜间城头不能举灯,怕引燃建筑材料。守军只在城门洞的两端,各竖起两根火炬,照亮城门附近数丈范围,周围用木栅挡住。他们看到有人接近,本能地举起手中矛枪,警惕地喝一声“停步”。吴定缘示意其他三人站在火光边缘,然后自己迈步过去,道:“遵应天府解送犯人,从速放行。”然后把牌票和自己的锡牌递了过去。卫兵不认识字,牌票上那个大印却分辨得出,不由得狐疑地嘟囔了一句:“哪有大半夜要押解出城的?”吴定缘回头瞟了一眼朱瞻基,凑近卫兵,故作神秘道:“老哥,你可听过法明寺的孔门长老?”这是个糟污的荤段子,孔、门、长、老四字各有喻指。卫兵早听说法明寺不干净,听到这绰号如此形象,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们把寺里的和尚给逮啦?”吴定缘晃了晃牌票,压低声音说:“有个行人的老婆去法明寺上香求子,这小和尚修了无上秘法,用金刚杵给她开光。没承想光开到一半,被中途回家的行人拿了个正着,报了官。”事涉官员的香艳故事,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