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7 / 132)

都烧了起来。我一看到那巨大的火光,突然之间头痛欲裂,好像有一只蚱蜢在脑袋里来回跳跃、啃咬,我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直接瘫倒在了地上……“等我模模糊糊地醒来时,是躺在红姨的床榻上,她在外间似乎在跟我爹讲话。他们不知我已醒转过来,谈得没什么隐秘。我只隐约听到一句,红姨说你抚养他这么多年,与亲生父亲又有什么区别?当时我真是如五雷轰顶。你要知道,我一直以是铁狮子的儿子为傲,得知这个身世后,是多么大的打击。那一瞬间,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四周颜色全灰了。我是个野种,我他妈竟然是个野种……”吴定缘的语气,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朱瞻基艰难地挪动嘴唇:“那你没问问,你真正的身世是什么?”“我怎么会不问?等红姨进屋之后,我便刨根问底。红姨开始推说是我听错了而已,却架不住我反复质问,最终才勉强点头承认,可再多就不肯说了。我再逼问,她举起簪子,说如果我再问,或者把这件事泄露给我爹,她就自尽。我知道她是认真的,只好把满腔疑惑压回肚子,失魂落魄地跟我爹回到家里。“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完全改变了。一旦看到稍微大一点的火光,便会羊角风发作,口吐白沫,头疼得没法控制自己。别说去继承铁狮子的衣钵,就连当一个普通捕快都不可能,天下哪有一见火就犯病的捕快?我成了一个废物,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废物。“我也说不清楚,哪里对我的打击会更大一些,羊角风,还是野种?我不敢跟我爹说,我怕说破了连养父子都没的做了。我开始有意放纵自己酗酒,让所有人都厌弃我、鄙夷我,最好让他们都觉得,我是因为行事堕落才不配当铁狮子的儿子。实在憋得难受了,我就去红姨那里待着,什么都不干,就呆呆地看她的脸,只有那时候才能稍微舒心,结果传出去我又多了个狎妓的名头,呵呵,也无所谓。“我爹一直觉得,我性情大变只是因为得了怪病,他帮我找过很多医生,都没什么效果;他劝过我很多次戒酒,劝不过就打,就骂,都没用。我暗地里一直在帮我爹,破了很多大案奇案,可我没资格分享铁狮子的荣誉,宁可把名声都送给他。我是在报恩,感谢一个与我全无血缘关系的人把我抚养长大……”吴定缘一口气说了许多,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愿意开口说起这些事。也许是水牢里的幽闭环境,让人有倾吐的欲望;也许是他这个秘密憋得实在太久,总要一吐为快。对方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大明太子,云霄上的神龙又怎么会在意一只蛐蛐的际遇?身份差得太远,很多话反而能放开。不过,奇怪的是,朱瞻基听完以后,却没发表什么尖刻的评论。吴定缘自嘲地笑了笑,这种事确实很难让别人理解。不过,很快他发现这种沉默有些不对劲,急忙叫着名字朝前探去,发现朱瞻基整个人几乎全没到水里去了,直冒泡泡。朱瞻基估计是刚才听得入神,身子一下失去平衡。他的双手被捆缚,连扶撑都做不到,只能一沉到底。吴定缘的双手也动弹不得,只好用左腿一钩,恰好挡在太子前倾的胸口前,往上那么一抬,勉强把他重新架出水面。朱瞻基喀喀地吐出几口水来,抬起头含糊道:“然后呢?”“先别管那些了。”吴定缘设法把太子再次抬起来,视线却看向水牢的另外一侧,似乎有什么发现。那边的三个人还在,像三尊翁仲石像一样呆呆靠在墙壁。吴定缘眯起眼睛观察片刻,先把太子扶稳,然后径直走到中间那人面前,沉声道:“借用一下。”那人的眉毛“腾”地抬起来,似乎不太情愿。可吴定缘毫不客气地把他拱开几步,示意朱瞻基过去。太子莫名其妙,可他走到那个位置一靠墙,就明白为什么了。这里有一处凸起,是墙壁常年泡水,砖石拱起所致。它的大小和高度,恰好可以让人把屁股坐上去,头部仍能留在水面之上。这在水牢里,可是比龙椅还宝贵。那三个人显然早发现了这处宝地,轮流坐到上面。吴定缘发现他们的站立次序和刚才不同,中央这人的位置又略高于其他,这才识破其中奥妙。眼看这风水宝地要被夺走,这三位再也无法淡定,一个个脸色难看地围拢过来。不过,他们在水里泡得太久,又累又饿,面对吴定缘这新入水的壮汉,实在是力有未逮。吴定缘略觉不忍心,开口道:“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