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举杯,与他相碰,再一口饮尽,呛得流出眼泪来:“哥哥这辈子,只怕再无缘仕途了。”
张仲微举杯的手,慢慢垂下来问道:“差注的事,还没消息?”
张伯临道:“前些日子,我把任上攒下的那些钱拢了拢,全提出打点了铨司,可那帮小人,见我如今失了靠山,竟收了我的钱,却不替我办事,害我不仅没等到差遣,还把几个钱败光了。”
张仲微听了这个,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张伯临赋闲没几日就来借钱,原来是积蓄拿去打了水漂。他为张伯临鸣不平,义愤填膺道:“是哪几个不长眼的小人,哥哥告诉我,我找他们算账去。”
张伯临摆了摆手,颓然道:“罢了,他们之所以敢这样,还不是看了某些人的脸色,别因为我,影响了你的仕途。”
张仲微明白这话的意思,欧阳参政不待见,任他们怎样都是枉然。他默然举杯,狠饮一口,道:“哥哥,你总不好成日坐在家里,会憋出病来,要不到我这里来散散心?正好你是做过祥符县县丞的,就过来指点指点我。”
张伯临摇头道:“新任县丞恐怕已在路上了,我来凑甚么热闹,没得妨碍了你。”他身为家中顶梁柱,想想生计,确是发愁,叹道:“我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往有你大嫂在,我还以为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呢,如今自己管事,才知样样都不容易。”
张仲微听出他有悔意,又晓得李舒也留恋,大喜,忙道:“哥哥何不把大嫂接回去?”
张伯临看他一眼,道:“因为我穷得过不下去,就把她回来?那我真是枉为男子。”
张仲微道:“话不能这样讲,夫妻同为一体,本就该相扶相持 ,你看我与娘子便是这样。”
张伯临执意不肯,道:“你是有前途的人,我如今丢了官,怎能同你相比。”
张仲微寻思,要想重新撮合张伯临和李舒,还得先让张伯临寻个事做,把家养起来。他虽仕途平坦,但在讨生计的事情上,比张伯临还不如,因此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寻出个门道来。
兄弟俩吃酒聊天,聊天最后,变作了吃闷酒,这闷酒最易醉人,真是不假,等到前面的方氏不耐烦,逼着林依寻来时,这二人已是醉得人事不醒。
张伯临这一醉,怎好归家,方氏大为恼火,又舍不得怪同样醉了的张仲微,就逮着林依一通好说。如今的林依,比以前很滑头了些,还没等她骂完,就捧着肚子叫哎哟,吓得方氏赶忙闭了嘴。
杨氏赶来时,醉酒的两人,已被安顿好,张仲微扶进了里间,张伯临被抬去了书房,她走进里间,见张仲微正就着林依的手喝醒酒汤,看样子还不是十分醉,才放心下来,道:“你哥哥心情不好吃闷酒,你该劝着些,怎么一起吃起来了?”
张仲微的脑袋隐隐作疼,抬手捶了捶,道:“我是因为想不出好主意,一时烦闷,才吃醉了,让娘替我担心,是我不孝。”
杨氏与林依都奇怪,齐齐问道:“你要想甚么主意?”
张仲微见房中只有他们三人,便叹道:“听哥哥的口气,仕途是无望了,但日子还得过,总得想办法替他寻个事做,养家糊口才好。”
杨氏道:“他若真有这个心,那便是出息了,你这做兄弟的,是该替他谋算谋算。”
张仲微又捶脑袋,苦笑道:“论起赚钱,我一不如娘子,二不如青苗,哪里想得出好主意,不然也不会吃醉了酒。”
林依见他一直捶脑袋,料想他是头疼,忙扶他躺下,帮着揉太阳穴,道:“若只是想我挣钱,现成的门路放着,何须费神?”
张仲微惊喜道:“门路在哪里?”
林依道:“哥哥寒窗十年,那是实打实的,既有满腹的学问,何不让他跟着罗妹夫,坐馆教书去?”
杨氏大赞此计甚妙, 既能让张伯临赚几个束修养家,又不至于丢了读书人的面子。张仲微更是喜不自禁,立时头也不疼了,酒醉也忘了,爬起来就朝外跑,说要去把这好消息告诉张伯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