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朱宣低声道，“死了兄弟不作苦，一心想着报仇。”

“应当的。”

刑孝跟着单春这样不善言辞的将领，却是个牙尖嘴利的人物，没事儿爱说风凉话，单春偶尔提醒他少言，他也不听。

后来单春发现他人改不了嘴碎，狗改不了吃吃屎，就不怎么管了，只当没听见，想是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可现在单春没了，死性不改的刑孝倒是渐渐沉默寡言起来，就像变了一个人，好像把什么人的命扛了一半在肩上，留在世间，想替他继续活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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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三日。

守在龙脊关的戎索人苦等援兵不成，又眼睁睁看到了鹰头将军阿跋西的头颅，终于失去了斗志，不再死守，开门投降。

龙脊关大开。

然而大战得胜，荣子盛却未曾入城，甚至连马都没下，便孤身一人连夜赶往石荆山，狂奔百里，直到在峡谷营地亲眼见到了单春的尸首。

荣子盛冷冷瞧了吕迟一眼，二话不说抡起手臂，重重在他脸上砸了一拳。

这一拳丝毫都没留手。

吕迟一声不吭地受下了他一记重拳，脖子都叫人打歪了也没发作，只是站定了，啐了口血唾沫，直视他双眼：“不够就接着揍，我不还手。”

素来清高的荣大将军双眼通红，带着满身煞气上前一步，扬手挥出第二拳、第三拳。

第四拳正要落在吕迟脸上，手腕被人牢牢扼在了半空。

吕迟哑声道：“你别管，叫他打。”

秦无疾同样满身风雪，他面无表情道：“事不过三。”

“军中互殴有违令法。请荣将军息怒。”

荣子盛重重甩开秦无疾的手，又折返回去，低头看着单春，之后陷入久久的沉默当中。

夜里风大，在峡谷中回荡，犹如山鬼恸哭。

荣子盛哑声道：“他走之前，可留什么话了？”

“没留什么话。”吕迟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嫌我哭。”

荣子盛嗤笑一声，又不说话了。

想是挨打挨出了幻觉，吕迟隐隐看见一寸光点从荣子盛面前滴落，细看又不见了。

“生死有命，我不是怪你。”荣子盛背对着吕迟，声音暗沉，“打过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过不去。”吕迟却森然道，“天海山一日不归，我就过不去。”

荣子盛又短促地笑了一声，再没看向他，转身独自离开，掀开营帐门帘，往夜风里走去了。

“多谢你最后让我看他一眼。”

“……和其他将士一样，就地安葬吧。”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

251 战后

◎病灶长在心里，长在天海山。◎

夜深, 石荆山安静下来。

鏖战之后，生者的倦怠叫夜色显得更浓，天空阴云密布, 营帐外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除了风雪呼啸, 就只有巡逻将士身上的铠甲碰撞出隐约的铁声。

营帐中烛火尚未熄灭。

秦无疾盯着吕迟按时喝下汤药, 手指碰了碰他的侧脸：“肿了。”

“皮肉伤。”吕迟垂着眼睛将药盏搁下, “不碍事。”

他虽说无碍, 秦无疾还是沉默着站起身来，取来干净的冰，包在手巾里给吕迟敷脸：“明天还是要见人的。大战过后，人们都盯着主将一举一动, 莫叫手下人心生不安。”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吕迟听着他沉稳的声音，渐渐觉得倦了，于是任由他摆弄，脸颊隔着冰手巾贴在他掌心里, 安静地靠着, 时不时咳嗽两声。

秦无疾眼神默默追随着吕迟, 感到掌心越来越重：“累了？”

“嗯。”吕迟老实回答, “有点。”

“那就休息。”

烛火悄悄熄灭了。

吕迟倒在毡毯上，头枕着秦无疾的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