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纠结和无可奈何的复杂情绪中她再次陷入沉睡,再醒来时帘外墙壁上火光闪动,封闭的空间里仿佛是独立于外界而存在的,时间的流动在这里几乎停滞。她溜下床洗了把脸回来,吸取最开始睡的过久而头晕脑胀的教训没有选择再次躺下,只是拉过被子靠坐在床头。旁边的人哼哼几声,黏黏糊糊地凑了过来,闭着眼睛往她这边蹭。她暗叹口气,任由他把脑袋凑过来,伸手帮忙按了按被子。说实话他现在这个样子倒是完全看不出前两天在山上时那副要发疯的影子,他平时总是梳理好又戴着礼帽的暗红色发丝此时凌乱地四处翘着,仿佛和往常那副眯着一双碧眼,矜持骄矜又酝酿着满肚子坏水的人不是同一个人……同一个鬼。
她轻轻抚过身旁人睡得蓬松的头发,手感意外地很好。他闭着眼睡的香甜,脸上没有了平时总是带着几分甜腻的笑意,那双眯起显得格外魅惑又微挑的眼睛此时也合上。看着那张细白精致的脸上难得看到的一点红晕,甚至侧脸上还交错着几道压出来的印痕,困倦满满的脸看着和他们这个年纪的普通少年没有任何区别,她这才恍惚注意到,原来除过他的身份和种族,抛去他总是如同固定一般挂在脸上的笑意,他其实有着一张线条清晰明快的清俊面庞,菲薄明晰的唇线和挺拔微翘的薄弱鼻骨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堪称秀丽的锋锐美感,但即便如此,这张略显细弱的面容还是在无声地表明着他少年的身份。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手底毛茸茸的头发,想起这几个月的时光里她和这一家人其实也称不上多的相处,逆卷家的几个少年似乎都对自己的服装没什么执念,也不太上心,因为还在上学的缘故总是套着制服,里面的衣服也不外乎各种中规中矩的衬衫之类,却也老是没法规规矩矩的穿好,逆卷礼人也不例外,脑袋上总是扣着个礼帽不算,同时还热爱各式有帽子的衣服,一眼望去总是在人群里总是格外显眼。而下半身则是格外喜爱半长的中裤,穿着软式皮鞋的少年裤脚下露出半截纤细雪白的小腿,身形清瘦挺拔,轻飘飘地迈步走来,像极了脚步优雅地缓慢接近你的碧眼猫咪,眯起眼誓要将你带入属于他的暗夜。
“……在想什么呢小纯白?”耳边咕哝的声音响起,被她手下骚扰了半天头发的人抬起手臂,环住她的脖子将她拽倒,“再来躺一会嘛……”
还带着睡意的声音含混不清,很快便消散在唇齿之间,她被少年重新拖入床铺只中,呼吸里充满了来自对方身上的冷香。
寂静的石室里,墙上的壁灯倏然炸开一点火光。
……
又是一个晴天的早晨,山中的夏季似乎每一天都是从艳阳高照开始,然后保持着一整天的阳光明媚,迹部景吾却觉得自己这几天可能度过了个人历史上最为阴沉的一次合宿训练。
从几天前他们报警开始,到没过多久他得到销案的回应,再到合宿旅行即将结束踏上返程的今天,纵然他还不死心地用了家里的资源去打探情况,得到的却只有关于那个家族进一步的了解而已,关于那个人现在的情况却是几乎丁点未有。
‘逆卷透吾’。
他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作为身居高位的议员,他和他背后的家族势力却远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之前在那场对峙中恍惚听到这个姓氏时候觉得耳熟,后来才恍然回想起那位人物,他回忆起曾经随父亲参加过的某次酒会,透过杯光鬓影看去,记忆里那个男人的脸淹没在光芒里不甚清晰,那人带着浅淡的笑意转过身,棱角分明的侧脸却犹如含而不露的刀锋。
还未到全然上手家族中事务年龄的他,原以为还要过几年才会更进一步地认识这些人,万万没想到眼下却因为这样的事莫名其妙跟他们有了交集。议员的话,不知道被爆出行为有差池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但目前自己手头也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可以用,再者这样也会把那个人也牵扯进来,不知道她现在伤口怎么样了,那天那个人会不会再次伤害她……
连续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的大脑此时乱七八地瞎想着,迹部景吾面无表情地收拢着手里正在干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