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热风袭来,陈礼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没记错的话?,她们已经一起?去过很多地方,远的近的,凶险的悠闲的,到现在再说“一起?”,应该会是件寻常到“你随口一提,我顺嘴答应”的事,可她怎么觉得哪里轻轻撞了?一下,来不及分?辨,就被谢安青打?断。

“谢槐夏不在,没人带你混饭,你一个人去估计不自在。”

这倒是事实。

陈礼倚靠在门边的肩膀抵了?一下门框,直起?身体说:“等?我十分?钟。”不多不少刚刚好,她戴了?一顶新?的棒球帽,穿着遮阳的长袖长裤上车,说:“出发。”

谢槐夏以手?握拳:“出发!”

谢安青往出倒车,视线偶尔扫过陈礼的帽子。

陈礼说:“别?看了?,之前那个既然决定扣你头上,就没打?算再要。”

那么大的雨,淋一通下来肯定报废。

就一千来块钱的东西,怎么都比某人眼皮上的伤口泡水恶化划算。

想到这儿,陈礼偏头看了?眼谢安青的眼皮结痂了?,伤疤深红暗淡,和流血那晚是截然不同感觉,一个湿淋淋脏兮兮的让人想保护,一个么,光是速度不减倒车这两下就足够有范儿。

陈礼索性将腿交叠着,全身放松欣赏山地的自然风光。上去一段视野很逼仄,好像伸手?就能触到生长在山体上的椿树、构树和各种野花野草。

通过之后豁然开朗。

谢安青拿着手?机四处拍照举证,谢槐夏在漫山遍野的花丛里疯跑,陈礼越拍越觉得这座山惊艳。

她去过很多国家,待过很多地方,绝对算得上见过世面?,但从没遇到过眼前这番景象,花种像是从山体里生长出来的,没有阴阳两面?,不分?合不合适,凡是土壤覆盖的空地,都能捕捉到它?用力生长的痕迹。她从来没有见过一座山能长出一整座山的花。

谢槐夏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撞上陈礼,往她腕上套了?一个彩色花环:“阿姨,这些花漂不漂亮?”

陈礼没什么犹豫:“漂亮。”

谢槐夏勾手?:“告诉你个秘密。”

陈礼屈膝蹲下,侧身在谢槐夏嘴边。

谢槐夏声音比她上台朗诵还大:“这些花是我一岁的时候,小姨亲自给我种的,哈哈哈哈。”

怎么可能。

这么大一座山,要花多少天才能种满?

陈礼不可思议地看向谢安青,她正忙得有条不紊。谢槐夏刚那句话?把?自己说高兴了?,又想喊小姨,被她提前打?断:“忙,不聊天。”

谢槐夏也不生气,一屁股坐地上,边揪草边说:“我外婆有病,我一生下来也有她那个病。”

“早治好了?,我现在很健康。”谢槐夏中途补充。

“我爷嫌我不好养,要把?我送人,我妈一气之下就离了?婚,把?我带回?村里,给我花了?好多钱。”

“嘿嘿,她以前可辛苦了?。还有我小姨。她们为?了?把?我养大都没钱给自己买漂亮衣服了?。”谢槐夏笑嘻嘻地说。

说完长叹一声,皱着鼻子生闷气。

“左右是我命运不济,怨不得人。”

“我那短命的爸是一点人事没做就撒手?人寰了?,天可怜见,我妈没把?我溺死在瓮里,当真菩萨转世,功德无量。”

“但是我小姨说了?,我身上有厚厚的功德,就算只有妈也能开开心心把?日?子过下去。”

那倒是真的。

陈礼心道。

除了?暴雨那天晚上,她就没见谢槐夏有哪天不高兴。

但很难说是她身上功德厚,还是某些人很擅长爱人。

就像这漫山遍野的花。

越是野生野长,越显得爱意磅礴盛大。

谢槐夏,一个被偏爱着的,令人羡慕的小孩儿。

呵。

爱这东西,哪儿羡慕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