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愤怒像具象的实体, 带着凌厉刀风扑向陈礼时,她破了口子,往下流血的嘴角微动。
谢安青:“又想说不许?!”
“我真的很好奇, 你哪儿来的底气跟我说这种?话??是什?么让你从觉得我难缠变得反过来对我纠缠不放??”
谢安青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了一把,细密尖锐的疼痛能?让她保持清醒,不至于被那?些好不容易忘记了,现在又不得不去仔细回忆的东西吞没?。
“是你的生理需求解决不了,缺人睡了?”
“是你的事情快办完了, 我的排名上升了?”
“还是你找了一圈发现真没?有?人比我更好?”
“可我没?钱没?势没?名气, 我能?给你什?么帮助?”
“或者你忽然发现我身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继续利用??”
谢安青字字珠玑的质问像重锤不断敲击陈礼分裂冰冻的神?经、骨骼。
“阿青……”
“你不要这么叫我!”
谢安青花两年时间才终于重新平整起来的心脏被回忆的丝线割破, 血又开始往外淌。
“陈礼,我一点都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不想28岁了还幼稚尖锐, 控制不住情绪。你是我的初恋, 我拿全部喜欢过的人,我想给自己留体面,留生路,可你为什?么非要一次次跑来纠缠??”
“你不是爱我吗?爱我为什?么不心疼心疼我?!”
谢安青吼出?来的那?一秒眼泪几乎涌出?来,她一咬牙, 眼眶里除了更加刺目的红,什?么都没?有?, 再开口,连声音都缓和了:“你是不是不知道忘记一次有?多?难?”
陡然平静的反问是暴风雨明显的前兆。
陈礼艰难地把流到喉咙口的血水咽下去之后,问:“……多?难?”
谢安青:“很多?时候,我觉得日子熬到头了。”
谢安青开口的刹那?,声音潮得像哭,眼神?平得毫无波澜:“我喝酒,每天晚上躲在没?有?灯,没?有?声的地窖里喝酒。”
她的声音和暴雨里谢筠的声音重叠。
她曾经因为歉疚、恐惧把自己关在地窖里十天,差点死在那?里,好了之后,她开始害怕又湿又暗的地方,可我们?这里动不动就下雨,动不动就停电,她在洗澡的时候遇见?一次,往后就再不敢关门。她怕。但你看看,她最后去了哪里?淤泥里。
从湿暗淤泥里逃脱后,又回到了令她恐惧的地窖里。
陈礼如遭雷殛,脸上的血色迅速往下退。
谢安青视若无睹,像在旁观陈述:“你可能?不知道地窖对我意味着什?么,差不多?算是恐惧吧,酒你知道,我忌讳,我把忌讳的东西放在恐惧的地方,日日喝,天天喝。”
“每次都不多?。”
“村里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敢喝多?。”
“只一回,我没?控制住。”
“‘三下乡’大学生再来村里,我亲手把你画在院墙上的画抹掉那?天,因为怎么都洗不干净手上的颜料,差点把自己喝死在地窖里。”
陈礼脑中轰然,双手经脉暴起,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之中。
谢安青则越说越心平气和。
“喝酒算是好的。”
“喝飘了,能?睡个好觉。”
“贴着路沿开快车难。”她说,手抬起来握着脖子,“我都数着,如果路边真有?钢筋,我的脖子一共被穿透了51次。”
“谢安青!”
“在。”
谢安青抬眼看着双目迅速充血的陈礼,说:“刚开始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反复做噩梦,觉得日子快熬到头了,等?时间一长,酒喝多?了,钢筋刺穿脖子的幻疼淡了,就慢慢习惯了。”
“有?一回车子开得太靠边都翻进地里了,我还能?心平气和坐在田埂上吃两个现摘西红柿。”
“我一点事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