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洋房混乱不堪,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巫师涌进屋里,人群的缝隙里,她看到了被抬着的父亲,半边身子被烧伤,半边身子都是血。
他被抬进房里,好几个巫师冲进去。她也想进去,却被推了出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叔让她别捣乱。
她一直拉人想问到底发生什么事,爸爸为什么受伤了?妈妈在哪里?墨菲又在哪里?他们为什么没回来?
没人理她,大家神情凝重或慌张,他们都很忙,没空跟她解释。
安雅站在走廊等了一天一夜,见不到父亲又不被理会,她被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裹挟,穿上披风就冲出洋房,决定自己去找妈妈和墨菲。
外边是十年来最猛烈的暴风雪。
事隔多年,安雅仍记得那年风雪割过皮肤的疼、穿透皮肉的冷,她在暴风雪里艰难前行,一路奔跑下山。
身体在寒冷里逐渐失温,到最后她只是靠着意志力,拖住双脚在雪地里挪动而已。
流出的泪瞬间化成冰渣,糊满眼睑,视线愈发模糊,她盼望风雪能停止,盼望白茫茫的天地能被驱散,他们会走过来,拥抱她,拭去她眼睛的冰晶,告诉她一切无事。
当眼前真的出现一抹黑影时,她倒在了这条小径上。
安雅走过倒在雪地的自己,继续麻木往山上走去。
这是她学会的最重要技能,当痛苦的回忆再度袭来时,就让它们在身侧滑过去,不要回应、不要停驻、不要思考,连眼睛都别眨,假装看不到,就这样麻木地不回头。
汹涌的海浪声携带风声拍打进耳膜,轰隆隆的,遮住了心碎的声音。
突然,安雅停下脚步,怀疑自己产生幻听。
寂寥空旷的悬崖小径上,身后有人在唤她,声音不真切,但的确是在唤她。
她回头,只见苍白小径的尽头有团火红的颜色正疾速而来。
火红的扫把、火红的髮,喊她的嗓音也像有把大火在燃烧,奔放的热情在燃烧。
安雅呆愣,任由赛恩冲到自己眼前。他跳下扫帚,全身衣服皱巴巴,湿透了还没完全风干,他喘了几口大气,庆幸说道:
“幸好你还没走远。”
几缕红髮松散在两颊旁,赛恩似乎很开心追上了她,然后小心翼翼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安雅瞪大了眼。
是一顶冬雪玫瑰冠,有几朵被压到,有点扁,可还是无损它的美丽。
赛恩捧在手心,伸到她面前。
“……你不应该送给我。”安雅垂头看着花冠,久久后说道。
她不理解这个年轻人在想什么,他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冬雪玫瑰冠是送给喜欢的女性。”赛恩静静地说。
如果安雅这时抬头,她会看到,那双总是飞扬跋扈的琥珀色眼睛,在此刻是纯粹的柔和。
“我喜欢夫人,当然是要送给你。”
安雅还是垂着眸,后退半步,不知所措摇了摇头。
“你肯定是赢下比赛开心到昏头了,怎么能送给我,你应该去送给那些小女巫,她们才适合戴上这冬雪玫瑰冠。”
“我没昏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赛恩很快回应,干脆且坚定,“我只送给你一个人。”
说完,又捧住那花冠,凑到安雅眼前,花香味扑鼻而来。
石块里不可能长出鲜花,但北地最荒凉的此处却生出了艳丽的冬雪玫瑰,鲜艳几近妖艳的蓝,浓郁几近腐败的香,是冬神山脉最美丽的魔法。
精巧夺目、永不衰败的冬雪玫瑰冠,比雪还轻,比宝石还亮丽,比心脏还柔软。
赛恩在捧着一颗心,执拗地要给她。
可是,她才不要。
不知哪来的怒气,安雅捉起那顶花冠就砸向他的脸,大声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要这样?”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恣意妄为?以为失去的东西可以轻易地回来?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