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记得吃饭。”

“你呢?”

“换衣服,训练……六秒前才说过,你脑子被驴啃了?”

“我哥也去啊?”

“那他能不去?”

“你别又使唤他。”

“他不使唤我不错了……操什么闲心。”

那边传来捣鼓雪鞋魔术贴的声音,单善听了一会儿,又搭了两句话,就挂了电话。

……

浑浑噩噩睡了个午觉,下午第一节 课的时候还不太提的起精神。

下午第一节 是化学课,大概是三E点十分的时候,单善打着呵欠在做配平,这时候班主任匆匆忙忙来了,出现在教室门口。

她抬起头看了眼,又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直到化学老师叫了她的名字,她抬起头的时候目光甚至没有焦距,茫然又慌张,问,怎么了?

高三生上课的时候,被突然叫出教室,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单善看着班主任的嘴巴一张一合,大脑榆木似的前所未有的迟钝,仿佛很难理解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单善是这个学校最聪明的学生之一。

可是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而已

她做过很多题,也答不好关于至亲的生老病死。

“那我哥,”她问了个听上去简单粗暴甚至有点儿用词不将就的问题,“还活着吗?”

原谅她没有办法思考,只能直奔最重要的主题去了。

平日里那双漆黑有神的眸子盯着面前的老师,就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见医生的诊断书,充满了绝望的挣扎中,气氛压抑至最低。

班主任都为自己的回答松了一口气,她摇摇头,说,没有生命危险的。

然后就看见面前的少女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背部和肩膀崩塌她整个人像是突然缩小了一圈蜷缩回了轮椅上,呆愣了十秒。

“那就好。”

她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已经是暖和的时候了,她的手却显得因为过于冰冷而僵硬

手机上什么都没有,有戴铎的几个未接语音,还有妈妈的私聊,简单几个字:我们去医院了。

原本以为身体已经足够冰冷,这一刻脑子却嗡嗡的,如彻底坠入冰窖,清醒得浑身一激灵 ,提醒她,这并不是什么醒不来的噩梦。

……当年她出事,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哥哥赶去医院是什么感受呢?

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

哪怕兄妹连心,一样的滋味也不必非要让她也体会一遍吧?

这种公平,她不想要。

……

人们总说,医院的墙,比寺庙和教堂里的神佛听过更多的祈祷。

手术室的灯过于刺眼。

单善坐在轮椅上不远处是她的父母,对面的椅子上坐着单崇的主教练王鑫,和戴铎……

一大家子人,快包圆了手术室外所有的椅子。

从开始手术,周围的人络绎不绝,偶尔和王鑫攀谈询问到了一些什么,都是“啊”了声,看一眼手术室,又转过头,看一眼单善

可是就连在医院这样见惯了生死病痛的地方,在此时此刻,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将那句“这家人不容易”的唏嘘说出口,他们只是看一眼,然后善良地陷入沉默。

有一位不认识的阿姨,在后半夜时给单善拿了一盒牛奶。

她确实又渴又饿。

掰开牛奶的习惯,在将吸管剌破塑料包装时,她觉得自己大概做了一个多余的动作一一

比如刚才她坐在那,一直很好,很乖,没有哭。

可是在捏着吸管的那一秒,她全身的痛好像都被激活了。

心脏猛地一击。

浑身僵住。

脑子里毫无来由地后悔,没有在单崇比赛失败那天,好好的安慰他,告诉他没关系,慢慢来,平昌之后还有好多更好的冬奥会,他依然还是中国单板滑雪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