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稳住自己的心神,强逼着自己移开视线。
“你也不想想你最好的朋友李裁景,她误把蛇肉当鳝鱼,得知真相后都能面不改色,你呢?你谈‘虫’色变,亏你小名儿还叫‘憧憧’呢。”
裁景误吃蛇肉确有其事,夏天的时候他们叁个人一起去台湾旅游,在台南的某个夜市吃鳝鱼意面,结果店家因为太忙了,把隔壁桌的隐藏菜单里的蛇肉端给了他们这桌。憧憧让给裁景先吃,裴祚当时已经看出了古怪,想要出声制止,但李裁景已经开动了,他正迟疑还要不要提醒她时,店家一脸匆忙地跑过来说上错了,李裁景在对方的迭声道歉中淡定地说,“那就谢谢款待了,听说蛇肉清凉滋补,正好这几天有点中暑。”
裴祚被此女震慑,跟坐他对面,连牛蛙都不敢吃的憧憧目瞪口呆地对望,最后连老板送的肉羹都确认了好几遍才下嘴。
眼下裴祚旧事重提,谢庾回想起连蛇肉都吃得津津有味的裁景,心中好像莫名就多了股力量,甚至觉得裴祚的提议听上去也没那么糟糕。
“裴祚,你半夜来敲我门,就是来给我讲歪理的?”谢庾转身入内。
“干嘛去?”
“换衣服啊,不是要看萤火虫?”
靠!
裴祚被谢庾轻飘飘的一句“不是要看萤火虫”,撩得心旌荡漾。
她的尾音上扬,像一把小钩子,勾到了裴祚心中蠢蠢欲动的触角。
“那你怎么不关门啊!”裴祚边说边退后几步,带上门的瞬间,听到谢庾嘹亮的女中音从屋内传来,“你不会帮我关吗?白痴阿祚!”
裴祚就连被骂,嘴角也是止不住地上扬。
蛇腰山与茫蛮雨林东面向接,常年光照与雨水条件充足,树木茂盛葱茏,花草种类繁杂稀有。「六尘」的主人宗信是土生土长的茫蛮汉子,他曾与裴祚说,夏天的时候沱傩江的流水下游,也就是蛇腰山脚下,有一处凉亭,坐在那儿就有机会看到流萤飞舞的景象。
裴祚和谢庾从小在繁华的都市燕京长大,“腐草为萤”这种景致对于他们来说,更像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裴祚今夜心烦意乱时,不知怎的就特别想去找找看萤火虫。这种事他自然不肯一个人做,且他所谓的“看萤火虫”,也不是真的要看到。
他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把谢庾找出来,问一些事,说一些话。
谢庾忍着随时都有可能碰到一蹦一跳的蛙虫的恐惧感,死死攥着裴祚的手,两人的手心都出汗了,她也不肯松开半分。
裴祚护着她避开树根和藤蔓,两个人全程以牵手相拥的姿势,找到了宗信口中的凉亭。
几乎是一看到凉亭,谢庾就松开裴祚,找了处干燥的地方掸了几下灰尘,施施然坐下。
裴祚要坐过去,被谢庾一指戳开,“你去坐对面。”
谈判的起势已就位。
“我刚刚下山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谢庾打量裴祚,“萤火虫是夏季才出没的生物,现在都十月了,你找我来,有何居心?”
“我能有何居心?”裴祚也不扭捏,敞开了两腿双手撑在两侧,任她审视,“难不成我叫你来陪我斗蛐蛐?”
“那我就不奉陪了。”谢庾懒得跟他再打哑迷,“有话快说!”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裴祚偏不单刀直入,他昂首望天,月亮的清辉笼罩着他,平缓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安。
“你是不是……”
谢庾盯着他凸起的喉结,心情突然忐忑起来。
“嗯?”裴祚低头,见她躲开自己的目光,心底那簇燃了好几天的小火苗,噌噌往上摇曳火光,烧得他火急火燎的,将话问出口,“我前几天看到东方锐朋友圈,你喝酒了?”
谢庾一怔。
怎么突然提这个人?
“没喝,是烧烤太热了,他拿给我敷脸的。”
“谢庾。”裴祚突然久违地喊了她大名,他已经“憧憧”、“憧憧”的叫了她好多年。他神情肃然地对谢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