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湿着,你慢一点。”
露天阳台上胡乱堆放着四把椅子,犹如一组版图曲折的群岛,相互间距不一,却又绝不离散,蒲欢坐在其中一把上,脚伸到另一把上,让自己横跨于这片无人涉足的岛屿,一只手托着烟灰缸,静静地抽烟。
他没有穿鞋,裤子卷到膝盖以下,小腿洁白裸露,踝骨精巧,如同某种可演奏的乐器。
第17章 十七
第十七章
岑翊宁就站在门外,等地上的水干透,等心里的风静止,蝉鸣渐息,尘埃落定,虚空中那道细若蛛丝的界线不会就此绷断,他才得以自处,以“朋友”的身份走进去,在玄关处换了双一次性拖鞋,扬声说:“房东托我带这个给你。”
“什么?”
蒲欢在过分灿烂的阳光里眯细眼眸,仿佛被晒乏了,嗓音中弥漫着倦意,倘若人类长着尾巴,必定要伸出来甩一甩的模样。他抽完最后一口烟,唇边白雾散尽,只见岑翊宁穿过客厅中央堆叠的纸箱和杂物,身影从背光处显现,手中端着一片小小的迷你草坪。
“是微景观苔藓。”
“哇。”
他将腿往回收,给岑翊宁腾出一把椅子,同时人也换了个坐姿,凑近对方去看那玻璃碗中一抔绿意,探头时遮挡住光线,迷你草坪上空顿时多云转阴。
“好养吗这个?”
他撑着椅座的手腕弯折,倚靠着岑翊宁的腿,削瘦的肩挑着上衣,衣领往下坠,深陷的颈窝里蓄了一层薄汗,微热皮肤仿佛被晒出一股焦糖气味。岑翊宁不由得移开眼,把房东的原话转述一遍,罕有的分神使他吐字微妙的不连贯,舌头含在嘴里发干,像一寸焦渴的枯叶。
“苔藓喜阴,又不能完全不见光;喜湿,却也不能浇太多水。怎么比人还难伺候,”蒲欢听罢,啧啧摇头,“得陪伴,陪伴太久又嫌你烦;得宠着,宠过头了又被宠坏。费劲。”
“到底是人家一片心意。”
岑翊宁取走他手里的烟灰缸,用这份绿植取而代之,修剪整齐的指甲蹭过他掌心,痒痒的。“试试看也无妨。”
“如果是你,悉心照料它大半年,最终还是枯黄死掉,你会不会伤心?”
他却唐突发问,从椅子上下来,光脚踩在干热粗粝的桑拿木地板上,寻思着把苔藓往哪放,“你说过你是那种会想方设法达成目标的人,万一结果真不如你所愿,你会选择放弃,还是从头来过?”
阳台上沉默半晌,只剩蒲欢拖动和搬弄一把陈旧的铁艺置物架、扫落上面积灰的声响,过了会儿才听见岑翊宁开口:“换一种养,比如绿萝。”
“……我也会试试看的。”
蒲欢背对着他蹲下,笑了出来。
“放松点。生活是,恋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