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无法承受,而产生的纵向变形──它是不协调的,尴尬的,孤零零的,书上写着的“形影相吊”,讲的就是这个。有几个调皮的男孩子在背地里管小米叫“长手长脚”,小米也知道这个,却也不恼,也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发出大惊小怪或者虫叮蛇咬似的尖叫。小米是平和的,在十五中教学楼的走廊里经常能看到平和的、甚至于漠无表情的小米:正在长个子,突如其来的发展。框架都已经建好了,身体的其他部位却还来不及给予配合,胸是平的,臀部也只大体有个轮廓,这种似有若无的阶段其实最能够勾起人的想象,它有些像十五中男女学生间的三八线,女学生走在前面,后头的男学生忽然莫名其妙地哄笑起来,等到调过头去,又都红着脸跑散的跑散,沉下头的沉下头。它们其实是逆反的,看起来违背逻辑,实际上倒正是实证的前夜。
阿三与小米的友谊开始于一次篝火晚会。由于十五中特殊而无奈的性质,业余性的群众活动一向开展得气氛热烈。篝火晚会是六一的晚上开的,以告别童年、步入青少年的主题出现。因为其实都不仅仅是小孩子了,又因为告别童年这种提法有着以前从未出现过的蜕变的暗示,大家都显得有那么一丁点的伤感。这伤感也是以前未曾经历过的感情,新鲜,刺激,像是用小针隔着绒布细细触摸。一点一个明亮。在阴暗的背景里,一切都是夺目的。那个晚上,所有的孩子都显得兴奋异常,他们如鱼得水,把微微感受到的陌生的情感向着做作的高度推进。他们彼此呼唤大家的名字,把对方系得很好的红领巾重新解开、系过,他们说一些成年人听着都觉得有些老气横秋的誓言,真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了。
十五中(2)
那天晚上,阿三身上忽然来那个了。阿三第一次来那个是在上个月,中午放学时,阿三在酱油店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根赤豆棒冰,边吃边走。走到巷口时,隐隐约约便感到肚子痛。那种痛有些奇怪,好象是从一个遥远的地方来的,尖锐地痛,细细密密地痛,过一会又忽然好了。到了晚上洗澡的时候,阿三发现内裤上有一大滩深色的污迹。学校里已经在开生理卫生课,前些天打什么预防针时,老师也叽叽咕咕地问了女学生们一些问题,阿三其实已经懂事了。但内裤上的污迹大大出乎了阿三的意料,它是肮脏的,阿三没有想到它竟会是这样的肮脏,非但颜色不洁,它这样偷偷摸摸地出现,更像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隐情。阿三把内裤换下来,趁家里人不注意,悄悄地泡在清水里洗了。清水很快变了颜色,污迹淡了,只留下一块浅红的印记。阿三左看右看,阿三觉得是看不出了。但阿三妈妈却还是看出来了。阿三妈妈停下手里正晾着的衣服,把阿三叫过去。阿三妈妈的眼睛里有种非常奇怪的东西,她问阿三:阿三,是不是成大人了。阿三便拚了命地摇头,阿三妈妈手里拿着阿三的内裤,眼睛疑疑惑惑:我看看有点像。阿三还是摇头,脸孔涨得通红,拚命地摇头。阿三妈妈盯着阿三看了会儿,像泄了气似的,说:阿三,这可不能开玩笑。阿三觉得自己都要哭出来了,但她仍然咬紧牙关,死不承认。
在那次篝火晚会上,阿三所在的班级要在晚会中表演一个集体舞节目。三十个男女学生,分成两组,辅导老师规定男学生穿白衬衫、蓝裤子,女学生则要穿白色连衣裙,圆领或者小翻领的。阿三在集体舞中的舞蹈搭档叫做张建青。张建青是班级里的体育委员,张建青发育得很早,个头要比其他人高出大半个脑袋,嗓子也已经有些变声。张建青身上最有特色的是他的肩膀,宽,而且有着非常好的线条,他喜欢穿一件深蓝色T恤,稍微有些紧身,袖口再略略掳上些,露出手臂的肌肉。在十五中,体育课已经开始男女分组,经常是阿三她们这些女孩子在操场这边练习双杠,张建青则带着男孩子们在操场那边打篮球,或者跑步。张建青跨着矫健的步子,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头发有些天然鬈,跑动的姿式漂亮,优美,就像一头深蓝色的羚羊。女孩子们暗地里都有些注意张建青,张建青跑过身边时,她们便有些莫名的激动,说话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动作也是夸张的,走了形的。在这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