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舟一瘸一拐地过来了。他不敢和徐行贴太近,怕冒犯,只站得远远,但一把剑就那么长,这样“天各一方”,徐行试了几次,她那边起来了就被寻舟踩下去,顿时无言:“……”

“来吧。”这样下去不行。徐行叹道,早知今日怎么样都不要徒弟了,真是等同于上了贼船,“师尊背你。”

寻舟脸一下便涨红了:“不、那、那怎么……”

“别吵了。快点,我不说第二次。”徐行道,“再拖下去,我们都别想逃。你不是不想我受伤么?那就不要连累我。”

这话说的重了,寻舟沉默着,伏上了她的背,手却不知往哪放,拘谨地搭在她肩上。徐行不管这么多,完全是背小孩的背法,手扶上他膝弯往上带了带,足下一挑剑锋,野火倏地腾空而起:“走咯!”

半空之中,紫黑色的妖氛早已散去,只有熊熊火光和焦黑的灰烬还在散发着余温。

这样背法,两人的侧脸一前一后,几乎可以觉察到对方的呼吸。寻舟一直试图将自己不着痕迹地抬高,不和她贴紧,好像这样就会让自己轻一点似的。殊不知他越是不肯好好趴着,给徐行的负力便越大,她就越累,真是讲了也不听。

沉默间,寻舟又眼巴巴道:“师尊,你方才说那鼠妖……”

“骗你的。”徐行轻松道,“鼠妖罢了,多长半截身子而已。长身子不长脑子,能厉害到哪去?你看我不是毫发无伤?倒是你,怎么伤成那样?和他们相处如何?”

她口中轻松,眼底却凝重。

那些异变之妖,真的太反常了。这是她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妖族。能变化为人形的妖族,定然是有理智的,在当今情形下,即便在它们眼中人是一块散发着扑鼻香气的糕点,咬下去也可能会被刺的肠穿肚烂,得不偿失。就算是那些食人为乐的亡命之徒,也不会像这些妖一样全然失去理智般追着人啃噬兽性压过了神智,这不是还倒退了么!

占星台的预言有错,但错也不会错的这么离谱。穹苍此次折损这么多,其中无人作梗是说不过去的。回去必定要第一时间和掌门通报……不过,亭画多半已经回去了吧?

寻舟在后窸窸窣窣一番,没回答,少顷,才道:“没什么。”

这“没什么”,肯定又是受委屈了。徐行笃定道:“不是说了,有状就要立马告的?谁欺负你,我把他头发薅掉,让他变成六长老。”

寻舟似乎是在后面偷偷笑了笑。

旅途漫漫,寻舟便从一开始将经历缓缓说起。徐行听他说的模模糊糊,似乎刻意省略掉不少细节,免得她又要生气,却仍是心头火起,觉得自己不是背了个徒弟,而是个谁都能捏一把的大包子,皱眉道:“那人骂你什么?”

寻舟却忽的沉默了。

徐行一下便知道那兔崽子究竟骂了什么了。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多半又是说他残废了吧。她竟也有些哑然了。到现在,她依旧不知道寻舟的残缺究竟在什么地方,又该从什么角度安慰,难道要说“你明明看起来很好很完整”?还是说“是它们不识货少听!”?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只能沉默。

半晌,寻舟在她身后小声道:“我不是残废。”

徐行道:“嗯。你不是。”

寻舟道:“我在学。只要我学会了,谁也不能再这样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