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始就知道。”

一开始就知道。一开始就知道。

那徐行看自己,像什么?一碗终将会倾倒的粥,所以里面盛放什么都是无谓的。自由、纯粹、无谓。最开始或许真的是这样的,但现在……

徐行见她神色不对,向前一步,沉道:“你怎么了?伤口复发了?”

亭画心口一抽一抽的痛,她终于忍受不住,偏头呕血,黑红色的瘀血泼洒在她的小臂上,触目惊心。

是了。徐行看她的眼神,让她恍然想到,自己原来也是一碗迟早会倾倒的粥,可这乱世之中,谁又能安稳?都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徐行见状,不再多说,要推着人赶往司药峰,一垂眼,只见亭画咬着齿间鲜血,眼中不知何时无声无息流下两道泪水,在苍白的面颊上淌出冰冷的痕迹,一时怔住了。

但她何其聪明,很快便察觉到了,唇角一勾,苦笑道:“我可是还没壮烈呢,就这样提前给我哭丧真的好吗?没加钱的!”

“……”

亭画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早些时候掌门说她与徐行是同路人,但已经晚了。她们是师姐妹,是大掌门和四掌门,是彼此给彼此上的枷锁。她本该松了一口气,但她没有。她恨过她,却不是完全的恨,关心过她,也不是全然的关心,她千辛万苦终于接受了自己以后会永远活在阴影之下,但现在好像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离开这里,也想让她离开这里,即便不可能。要是一觉醒来,已经是八百年后,海晏河清、歌舞升平该有多好。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在这个地方,我们或许永远不会是同路人。

但我宁愿我们不会是朋友!

风声中,亭画已分不清那眼泪究竟是为了徐行还是为了自己而流了。或许就像光和影一样,早已分不开了。

第99章 穿耳不论是欢喜还是疼痛都照单全收……

穹苍内外的庆功宴连着摆了三天,掌门殿前的吹吹打打声没有停过,自五湖四海运来的珍奇异宝堆满了车,一箱一箱地往万年库中送。

放在红尘,掌门出征和天子出征没有什么区别,百姓会将自己最好的东西献上以示感激。在这场浩劫中,穹苍出的力可称最大,其他五大门自然也要有所表示,是以各色法器珍宝堆成了山,前次徐行还要试药才能得到的雪菊更是被昆仑薅秃了尽数送来,别说拿去煎药了,都能拿去泡澡了。

整个灵境都沉浸在这势如破竹的胜利中,徐行和亭画并没有出言阻止,但也没有参与其中,行止一贯如常。

倒是黄时雨,又无出战,成天下山鬼鬼祟祟不知干些什么,一上山就只能懒洋洋地翻动那些被徐行丢在角落的法器,一边看,一边报菜名:“嚯,老家伙可真舍得,这是把自己棺材本都给拿出来送了?”

亭画路过听到,一皱眉,本想让他别这样刻薄,垂眼一看,六长老送的。她漠然道:“可能下辈子的老婆本也在了吧。”

黄时雨大笑起来。亭画原本笑不出来,忆起当时徐行访学上因为寻舟的事大战六长老,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暴打一顿薅成秃头,以至于此后三年六长老看见她都捂着脑袋。又想起自己为此生了好长一阵子的气。那时天塌了般的大事,放到现在一看,倒像是两只小猫打闹似的互相挠爪子,只想苦笑了。

她浅而又浅地勾了勾唇角,忽的对上黄时雨探究的视线,不闪不避地迎了回去。

“搜集情报也要注重性命安全。”亭画淡淡道,“你要是死在山下,我不知道你是哪一只,很难收尸。”

黄时雨一怔,少顷,笑了笑,打哈哈道:“你知道了。”

亭画偏开头道:“难怪后山总是有鸡失踪。”

黄时雨正色道:“这完全是误会。我们真也不是天天吃鸡的。”

两人一问一答间,真是有种淡淡的尴尬。这尴尬不强烈,却让人无法忽略,徐行过来时,竟破天荒地有一种“我是不是来的不巧”的错觉,要知道她长这么大从没考虑过